少年当街

工作总结 |

时间:

2021-07-29 09:5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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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那是柞城当年最耀眼的一条红色街道,在柞城独一无二。

柞城其他大小街道住户,只有黑土坯建筑和黄泥屋,而那条街却是满眼的红。街的红,由街道南北两侧红砖房构成,东西方向展开,街长约三百米,在西侧紧邻更大一片环形红墙圈成的大院,那是柞城县革委所在地,而那两排红砖平房,便是县革委给大院家属特建的政府家属房。这条街有一个专属名字:革委街。在黄灰驳杂的柞城东北区域,两排红房子就是柞城这座庞大身躯肋部被切开的一道口子,鲜红色的肉向两侧翻开,露出内里黑色的淤血……

十六岁之前,我与那条街的关系,是因为那里住着我的外祖父、外祖母,我当然对那条街并不陌生。但我的革委街故事的真正开始,却是十六岁这年一个雪后日子,两个少年突然进入我的视野。

那时我还住在柞城东南街。那日午后,小雪初歇,我正和一条小狗嬉闹,录子在不远处机械厂铁门外喊我:小文,快点过来,我们抓了两个坏蛋,要审问呐!

录子脖颈上盛开着一张嘴,没有其他。我看不到他厚厚的嘴唇和黄色的牙,但我一想到猪的嘴巴,录子的嘴巴便有了形象。

被劫来的是俩男孩,都十四五岁样子。一个稍高,头发短短,穿件草绿色仿军服,满脸赔笑,但眼中带着恐慌;一个稍矮,穿一件藏蓝色学生服,戴一副小眼镜,额顶垂下一绺头发,两眼一直躲着面前的我们,但那里面没有恐惧,反倒藏着一丝不屑和倔强。俩人并排站在一座尚未焊完的大铁箱子内侧,手里都拿着一个白色本子,大大的,卷成筒状。面对他俩昂首站立、牛×闪闪的,是人高马大的黄铁生,右手拎着一根竹棍,他那副得意洋洋、气势汹汹的造型,我不合时宜地特别想笑,心说这臭犊子还挺能唬的,真把自己当成绿林好汉了?

黄铁生年初退学离开学校,现已初步掌握抽烟、喝酒、截,俨然成为一社会成人。截,是北方广大区域内通用的一个词汇,与后来流行的泡妞一词类似,但“截”更冒进,快捷,野蛮,按字面直接解释,便是在一个随时随地的时机,将看好的女孩截住,搭讪、勾搭、哄骗之类。不过今天“截”的是俩男生。

我看你俩就觉得不是啥好人!黄铁生信心满满说道,就仿佛他看见两个七分饼马上判断出每个饼七分钱一样……去年夏天,几个同学一起去饭店买烧饼吃,那是放晚学后,路过北二道街国营一饭店,被里面飘荡出的香味勾了魂。那是我们难得的一次走进饭店的经历,大家进去时都有些紧张和惶然。在玻璃展示柜里面,堆积着五分钱、七分钱的烧饼,一毛钱的油饼,五毛钱的馅饼,黄灿灿油汪汪像小山包似的簇拥在玻璃柜内。一位穿白衣的服务员在忙着整理柜台里的烧饼,并不搭理我们几个毛孩子。几个人叫了好几声她也不抬头,这时黄铁生大概急了,大声喊道:哎,服务员,七分饼多(少)钱一个?七分饼多(少)钱一个?

他的喊声像空中突然跳下来的一只狰狞猛兽,店员一下惊呆了。但她瞬间便听出黄铁生喊话中的可笑逻辑,抑制不住大笑起来。她这一笑,我们几个也悟出那句喊叫的愚蠢,实在忍不住,也一同哄笑了。黄铁生却被笑声整得发懵。黄铁生不但生得骨骼壮硕,皮肤粗糙,内心似乎也很宽敞、无痕,他喜欢期待明天的奇迹发生,活得跃跃欲试、不计后果。

黄铁生问那两个被路劫来的“坏蛋”道:说,你们鬼鬼祟祟的在大街上贼眉鼠眼、东瞅西望的,到底想干什么?

短发高个有些委屈的样子,说道:大哥,我们是在写生啊!

黄铁生瞅瞅我和录子,一脸茫然,应道:写生?写生?什么意思?

我和录子也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儿,此刻一定一脸白痴。

戴眼镜的矮个扫视我们三个的脸,将笑未笑的表情略过他的脸,眼冲空中翻了翻,有些不耐烦地说:我看,根本就没什么好说的,太没有价值了,我们就是闲的,没事可做,行尸走肉,闲逛,可以吗?

他的话中显然有反抗情绪,并指桑骂槐。可惜我们都像聋子一样听不出那弦外之音。

黄铁生也许完全不在乎对方说什么,但对方翻向空中那种傲慢眼神,似乎让他恼火,他霍地扬起“马鞭”,满脸充血:不服呗?瘦驴嘛偏要拉犟屎,行,我倒要看看今天咱们谁犟过谁!不上点贡,你们今天甭想走?说,你们是哪个学校的?

短发高个将要开口,戴眼镜矮个截住了他的话:

没有学校!就是一群社会散渣,无所事事,烂命一条!

黄铁生恶狠狠扫视着俩人,低声吼道:信不信今天我把你们的皮抽开花喽?

短发高个紧张得变了脸色,两眼不停地眨巴着,使劲往脸上挤着笑:哥几个,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啊?想要什么?

戴眼镜矮个狠狠翻了一眼短发高个。

录子抢了一句:有,好吃的吗?

黄铁生骂了一声:操!

我险些笑出声。

黄铁生像将军下命令似的说道:翻翻你们口袋,除了吃的!

短发高个显然懂了。他两只手就如两股劫匪,迅速洗劫了自己所有口袋,掌心处便堆上几张绿色的两角钱纸币和几枚白色、黄色的硬币。

你呐?

黄铁生冲戴眼镜矮个扬扬下巴,用挑衅的语气问道。

戴眼镜矮个不吭声,也不瞅我们。凛然不屑。

短发高个尴尬地看一眼戴眼镜矮个,回头对黄铁生说:他、他没钱,钱都在我这儿放着,你们真要是不信,可以翻!

黄铁生瞅瞅戴眼镜矮个,似乎也没底气敢去翻他口袋。便冲录子使一个眼色,说了句:算啦,这回,就这样吧。

录子按黄铁生的眼色上前取走短发高个手里的钱。

黄铁生便闪开了身子,但神色依然保持在那种班师回朝般僵硬状态中。

短发高个走近戴眼镜矮个,扯一下他的胳膊,再扯一下,然后像劝架似的拉走了一脸怒气的戴眼镜矮个。

2

那年寒假,我家搬离东南街,迁到革委街居住。搬入革委街当天,雪一直落着。土街被雪完全覆盖了,只裸露出南北两侧红砖房子,在飞舞雪花中红白交错,甚是好看。也正是这天午后,我决定将这条革委街走通一遭。雪的吸引和对红色街道景色的好奇,将我拉到漫天风雪的小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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