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间贯彻改革，是我真正想做的事。”竹中说
□ 本刊特派记者 林靖 发自日本东京
9月25日下午，在日本东京的总务省大臣室，日本总务大臣兼邮政民营化担当大臣竹中平藏接受了《财经》杂志的专访。次日，首相小泉纯一郎领导的内阁即总辞职；9月20日自民党内选举产生的自民党新总裁安倍晋三就任首相并重新组阁，完成了自民党政权的这一轮传承。
《财经》杂志曾在今年年初专访竹中平藏，深入探讨了日本经济改革的曲折与前景。竹中平藏是小泉内阁最重要的经济官员之一，曾有日本的“银行沙皇”（banking Czar）及“日本改革首席运营官”（COO）之称。他本出身于学界，原为无党派人士，1973年从日本著名的一桥大学经济系毕业后，曾在日本开发银行和大藏省从事研究；1989年受聘为哈佛大学客座副教授。20世纪90年代以来，竹中平藏一直在日本庆应大学任经济学教授。
竹中以民间身份、学术背景一跃入阁，在日本政坛极为少见。跻身政坛后，五年来他一直是日本改革最主要的执行者；从经济财政政策大臣至经济财政政策兼金融大臣，直至总务大臣兼邮政民营化担当大臣。他是伴随五年半小泉政权始终的惟一阁员。
在小泉内阁总辞职之前，竹中宣布辞去参议院议员的职务。这意味着他将告别政治舞台，“在民间贯彻改革”。竹中说，“这是我真正想做的事”。
《财经》：小泉纯一郎首相强力推进日本政经结构改革，打破自民党派系政治，推进邮政民营化，以实现“小政府”为目标。这被认为是日本经济复苏的原动力，但同时也招致了许多批评，比如说有人批评小泉改革导致传统上均富的日本社会趋于贫富分化。你如何评价小泉改革的遗产？
竹中平藏：舆论经常说小泉改革带来了贫富差距拉大，我认为这是非常错误的。小泉改革使得日本经济复苏，降低了失业率；如果不然，失业率会上升，从而更拉大贫富差距。在贫富差距问题上对小泉政策的批评，实际上是那些结构改革的反对派所掀起的一场政治运动。我坚信，改革是使日本社会化解贫困问题的惟一方向。
《财经》：自民党政权刚刚完成交替，新上台的安倍政权在多大程度上会继承小泉路线？在哪些方面会发展出自己的政策走向？在这次自民党总裁竞选过程中，我们注意到，反对小泉改革的势力集结的趋势相当明显。你认为正在进行中的改革未来有没有可能走回头路？
竹中平藏：我刚才说过，有很多人不希望改革，他们当然试图借政权交替之际来阻止改革或者使改革减速。你问我是否有这方面的担心？我有。
我认为安倍首相本人想继续改革，仍然把改革当作基本方针。但是，在推进改革的具体过程中，会有一些官僚玩弄手法，实施改革时缺乏彻底性。这就要看安倍内阁如何坚决地抵制反对力量，推进改革。我认为这是继续改革的关键。
《财经》：你如何看待日本的未来？
竹中平藏：日本发展潜力非常大，如果能发挥出来，经济将有更迅猛的增长，国民生活水平还会有更大提高。但是，日本人口正在老化，必须要在今后十年之内建立起面对人口老化的相应政经机制，这非常关键。安倍新政权应当减少财政开支，继续改革，克服通货紧缩。
如果新政权能在三年内完成新体制的构建，日本的未来将非常光明；如果失败，政府大幅度提高消费税率，国民负担会大幅增加，经济增长也会受到严重影响。现在的日本正站在十字街头。
《财经》：你以学者从政，在小泉经济改革队伍中长期担任中枢，对从政生涯的感受是什么？
竹中平藏：我在小泉政府核心工作了五年半，从中体会到很多。第一，政治领导力（leadership）至关重要；第二，一定要推进私营部门（private sector）改革。我曾经负责过金融机构不良资产处置政策。最开始的时候，各金融机构都说有必要处置不良资产，即所谓“总论赞成”；但真到具体实施的时候，各金融机构纷纷反对，事实上便是“各论反对”。邮政民营化也经历了同样的过程，刚开始“总论赞成”，一实施便“各论反对”。政治领导力之所以重要，就是要使得改革政策在私营部门得到执行和贯彻。
我个人将回到民间去，具体来说是做政策观察家（policy watcher）。日本还没有专业的政策观察家。我将致力于在民间真正贯彻改革——这既非常重要，也是我想做的事。■
（专访全文详见《财经》网络版.cn“每日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