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如果吴楚楚不认识李副市长，还可以在原来的院校本本分分当他的学报编辑，也就没有近来这些层出不穷的烦恼了。这一连串的烦恼让他工作没劲，生活没信心。总之，比前些时候张艳跟他闹离婚还要烦恼。
作为新调任的宁江市地方志办公室主任助理，从院校到政府部门，肯定是得到提拔了，为此吴楚楚也高兴过一阵。进而还想，有李副市长关照，从主任助理做起。过渡到副主任，问题应该不大。
吴楚楚出身乡下，他知道。在平民百姓眼中，县级官员应该就是大官了。而他现在已经做到主任助理，按级别。可就是县长助理啊，也算是个人物了。
一次偶然的相识，吴楚楚给李副市长留下了良好印象。所以李副市长后来亲自打电话请他参与市里的几次大型宣传策划。再后来，李副市长说：“小吴不错呀，不错!想不想到地方来干啊?”，
吴楚楚愣了愣，说真的，他此前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他知道，这是一个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机会，“您，您可以让我想想吗?”
李副市长微微一笑，“当然可以，不过，可不能想久了。”
吴楚楚想找个人帮他拿拿主意，他想到了在《宁江日报》做编辑的好朋友张放之。张放之一听，睁大眼睛说：“还想什么啊?”
就这样。吴楚楚调到市里，并安排了相应职务。
不过，市志办虽属政府部门，也在市政府大楼办公，但绝对不属于市政府的重要部门。市志办宋主任看了看吴楚楚递过去的行政介绍信，点点头说：“嗯，好啊好啊!”说到这里，宋主任拿起电话拨了一串号码。对着话筒说，“钟科长，新调来的主任助理吴楚楚同志报到来了……那好，你过来吧。”
不一会儿，钟科长敲门进来，略一弯腰，叫了一声：“主任!”又望着吴楚楚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想叫他什么却始终没叫出口。
宋主任当着钟科长的面，对吴楚楚说：“我们市志办还有一位副主任，出差去了，这是行政科的钟科长。”说到这里，又转身对钟科长说：“这位就是新调来的主任助理吴楚楚同志。”
“知道知道，吴老师是我们市里出了名的笔杆子，我是早闻大名啊!”钟科长话是这么说，表情却很淡漠，绝对没有刚才进门时对宋主任那样的恭敬。
这一点，吴楚楚已经注意到了，而且他还注意到，钟科长一直没有称呼他的“官衔”，叫他吴主任或吴助理什么的。
宋主任同钟科长商量：“这办公室?……”
钟科长摸着脑勺子想了想：“单间肯定是不行了，只有总务科老向对面还空着，要不，让吴老师和老向打打挤?”
“好吧，暂时先这样!”宋主任没再说什么，低头看他的报。过了片刻，才习惯性地抬了抬头。
吴楚楚忙说：“宋主任，那我就先过去?”
“好吧!”宋主任继续看他的报。
吴楚楚跟着钟科长来到老向办公室，钟科长指了指那个空位，对老向说：“这是新来的吴老师，暂时坐这里办公。你给他介绍介绍我们市志办的情况。”
“哦，”老向大约五十岁多一点，从账册上抬起头问：“介绍哪方面的情况?他来做什么?”
听老向这么问，吴楚楚的心一下子凉了，自己好歹还是新调来的主任助理，大小也是市志办的领导，一位总务科的老头子竟然如此不把他当一回事。
钟科长想了想，说：“采编方面的。”
老向又哦了一声，继续埋头整理账册。
钟科长说了一句：“就这样吧?”
“好的，谢谢啊，钟科长。”吴楚楚的锐气算是给挫下来了，对于这位小小的科长，他不得不另眼相看了。
老向一边在账册上写着什么，一边问：“贵姓啊?”
吴楚楚心里又“咯噔”了一下，愣了愣，说：“免贵，姓吴，吴楚楚。”他索性把自己的名也报了上来，他想，这一下，对方的态度应该有一点改变了吧，要知道，自己总归是市委组织部调来的，市政府办公厅行文任命的主任助理。
“哦，”老向也愣了愣，“是了是了，是听说最近要调来一个主任一助理。哦，原来你就是啊!”
“是是是。”吴楚楚脸上泛起了一点笑意，他为老向知道他的“官衔”而高兴。
老向像是把账做完了，放下笔，郑重其事地说：“市志办的领导，有一位党组书记、主任，是正县级，一位副主任是副县级。下面有行政科，有总编室、总务科、采编一科，采编二科、采编三科，还有一个编辑部。前面的几个科室都是常设机构，只有编辑部是I临时的。”
吴楚楚一边听一边点头，表示记住了，他想问问，编辑部为什么是临时机构，还没问出口，突然想起老向在介绍“市志办领导”时，只讲到了书记、主任和副主任，那么，他这个主任助理算什么呢?
过了一段时间，吴楚楚才渐渐明白，其实他什么都没变，至少是正科级待遇没变。变了的只是个称谓，以前人们见了他，都叫他吴编辑、吴老师，他也就心安理得地守着一个相当于正科级的编辑职称过日子。现在呢，他似乎比正科高了半级，比副县又低了半级，别人称呼起来，也就有点犯难了。有人叫他吴主任，也有人叫他吴助理，有的觉得叫吴主任抬高他了，叫助理似乎又小看他了，干脆叫他老吴。
可吴楚楚毕竟才32岁，一个老字，多少让他有了一点未老先衰的感觉。
二
吴楚楚离婚的主要原因，据他老婆张艳说，是因为在“那方面”不行。当然，这可能只是一个借口，年纪轻轻在院校当学报编辑，干的是苍苍白发的工作，又挣不了多少钱。那女人长得有几分姿色，在外面一晃荡，见多了挥金如土的主，内战升级，离婚就提上议事日程了。
不料否极泰来，吴楚楚刚刚搬出那个家，组织部门的调令也来了。
有人说，机关工作就是“一杯茶、一包烟，一张报纸看半天”，吴楚楚现在是深有体会了，而且同原来在院校工作不一样的是，这里的人喜欢开玩笑。每次开会前，钟科长就带头讲一些荤段子，然后再把荤段子同在座的某一个人联系起来，大家嘻嘻哈哈一阵笑。
吴楚楚第一次参加会议，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因为是第一次，他是紧随宋主任和那位副主任之后到达会议室的。他们一到，活跃的气氛马上宣告结束。吴楚楚从那一张张尚未完全收敛住笑意的脸上，看到了会议即将开始的严肃。会议没有主席台，也就没有座次感，椭圆形会议桌让吴楚楚弄不清自己该坐在什么位置上，副主任坐在主任左边，他只好挨着主任右边坐下。这一坐，竟招来了所有的目光。
那次会议宣读了吴楚楚的任职通知，作为市志办主任助理，他就算正式到位了。
不过最让吴楚楚耿耿于怀的是，他办公的地方不像主任、副主任办公室那么气派，而且还同老向挤在一起。当然，他知道不能同主任作比，也不能同副主任作比，但比副主任稍差一点，比中层干部稍好一点，应该是可以的，他一直把自己职位看作比中层干部的职位略高。
其实，这一直是吴楚楚的一种自我感觉。钟科长就不一定这样看，老向也不这样看。说到底，吴楚楚还只是一个相当于正科级的主任助理，钟科长是正科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