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碑

工作报告 |

时间:

2021-07-28 09:5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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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四年级之后,我们村没有五年级,我只好到北边的直隶村去念书,跟我一起去的,还有我们村的黑五和二海。每天早上,天还黑蒙蒙的,二海在胡同里喊我一声,我来不及吃饭,抓一个窝窝头,便匆忙跑了出去,我们两个再到村西去找黑五,到他家门口,喊一声,黑五也跑了出来。我们三个人便背着小书包,一起向村后走。我们向北,要穿过一片麦田,穿过一片菜地,穿过一条很宽的大沟,那条沟很深,平常里有人在这里走路、赶车,沟底被踏成了平路,沟底的草木特别茂盛,一个人走会有点害怕,沟沿上的狗尾草看上去也很高,在风中摇摇摆摆的,像是要遮住了整个天空。我们还会路过一口浇地的机井,有水的时候,我们会停下来喝几口,往对方身上泼水,玩闹一会儿。然后再穿越一片小树林,我们就来到了一条大路上。从这条大路拐弯,向西走不多远,就到学校了,我们一路踢踢踏踏地走着,说笑着,打闹着,很是欢快。

从我们村到直隶村,不过三四里路,但是在那个时候,我们却觉得很漫长,在心里也觉得很遥远。我们从小在自己的村子里长大,还没有走过那么长的路,也没有到过那么陌生的地方,在这个村子里,我们没有熟悉的人,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又那么新鲜。我们来到这个村子,像是来到了不属于自己的领地,我们在自己村里都是疯马野跑的孩子,到这里一下安静了许多,可这也增加了我们三人的亲密,似乎在这里,我们才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我们是同一个村里的人。

可在直隶村孩子的眼中,我们是另一个村子的人,像是外来者或入侵者,他们不跟我们玩,总像是用一种嫌恶的眼光看我们。那时候我们玩的游戏,主要是弹玻璃球与对拐,弹玻璃球就是在地上挖几个小坑,谁把对方的玻璃球弹到坑里去了,就算赢了;对拐则是将一条腿屈起,盘在另一条腿上,突出的膝盖形成一个“拐”,男生们一只脚着地,踮着脚以“拐”互相撞击,谁把对方撞倒,就算赢了。现在我还记得,那时候刚到直隶村,下课后,常常是我们三个在一起玩,直隶村的孩子在一起玩。我们教室的前面有一棵大槐树,不知有几百年了,像一把巨大的伞,遮下了很大一片绿荫。下课后我们就到树荫下面玩,我们三个在树下弹玻璃球,直隶村的孩子则三五成群地在那里玩对拐,互相碰撞,爆发出一阵阵笑声,喊叫声,在他们的映衬下,我们三个弹玻璃球,也弹得很落寞。

在我们与他们之间,很快就发生了冲突。直隶村好像姓高的很多,有一个孩子叫大刚,他是个粗壮鲁莽的家伙,还有一个孩子叫高秀才,他学习很好,后来我才知道,他的父亲在我们县邮局的前面摆摊租书,他家里有很多书和连环画,那时在我们的眼中,他好像是大刚的军师,是躲在后面出主意的。在他们身边,还有很多孩子,有姓高的,有不姓高的,还有一个孩子姓邴,因为他的姓很少见,所以我现在还记得,但已经记不起他的名字了。

有一天课间休息,我和黑五、二海在大槐树下玩玻璃球,正轮到我弹时,玩对拐的队伍挤挤撞撞地向我们这边走来了,我正专心地瞄弹球的路线,大刚一个趔趄,一脚踩住了我的手,随后啪的一下摔倒在地上,他爬起来冲我破口大骂,说我碍了他们的事,又要冲过来打架,我一下懵了,愣在那里。这时二海冲了上去,一拳打在大刚的胸脯上,大刚后退了两步,高声大叫,“在这里,你们还敢撒野啊!”说着抡起拳头,就朝二海打去,我和黑五也急了,跳上去和他扭作了一团,这时高秀才在后面高叫,“他们敢打咱们村里的人,快上啊!”一群直隶村的孩子拥了过来,拳头如雨点般落在我们身上,我们也不甘示弱,揪住一个人就狠狠地打,一时间鬼哭狼嚎,直到有人叫来了老师,才结束了这一场混战。

在这场冲突之后,我们与直隶村的孩子在情绪上更加对立了,经常会怒目而视,或者找茬打架。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二海还教给我们打架的技巧,他说把大拇指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打过去会比较狠,又说,别管多少人来打我们,我们只盯住一个人,揪住他狠狠地打,打伤他一个,其他人也就怕了。放学之后,我们沿着来时的路向回走,从学校向东,走一段大路,然后穿小路走过一片小树林,路过机井,走过那条大沟,再穿过菜地,麦田,就回到了我们村,一路上我们都在商量怎么对付可能的危险,等我们回到村里时,家家户户都已经飘起了炊烟。

但此后我们也没有再发生大的冲突,只是有一次,下课后我着急上厕所,那时我的课桌在最里面,我好不容易从一长排凳子后面挤过来,大刚正好迎门堵在那里,他挑衅地瞪着我,“干什么去?”我说,“让开,我要出去!”他说,“叫一声爷爷,就放你过去。”我一把将他推开,夺门而出,向厕所跑去,厕所在学校南门附近,要穿过长长的校园。大刚在后面追了几步,停下来,恶狠狠地喊着,“好小子,等你回来算账。”我回来以后,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斗,但大刚正在和别人兴高采烈地玩对拐,好像已经忘了要跟我算账的事,我也就跑回教室了。

有一段时间,在上学的路上,我们可以看到很多工人在修路。我还没有说,那时我们平常所走的,都是田间小路,即使我说的那条大路,也是黄土路,只是更宽一些,一下雨路上满是泥泞,还有不少深深的车辙,走上去硌脚,也很容易滑倒,一到晴天,路上的浮土很多,一辆汽车或拖拉机驶过去,便飘起了漫天的灰尘。那时在修的,就是这条大路,我们看到,很多大卡车运来渣土、水泥、石块,在路边还架起了一个大铁锅,在烧沥青,散发出刺鼻的气味。那些人很忙碌,有的在筑地基,有的在铺石子,有的在浇沥青,还有的开着轧路机在路上碾来碾去。他们的工程进展很快,一段一段的,在从东向西延展。每天放学之后,我们三个会站在路边看他们修路,看上很大一会儿才回家。还有一个工人见我们常在那里看,就丢小石子逗我们玩,我们躲开石子,慢慢凑近煮沥青的那个大铁锅,只见下面的大火熊熊燃烧着,火苗舔着锅底,锅内煮沸的沥青在翻滚着,黑色的,黏稠的,冒着黑烟,气味直冲鼻子。

路终于修好了,修路的队伍向西转移了。我们走在以前常走的这条路上,脚下不再是泥泞,而是新铺的沥青,这条路看上去一望无际,是那么崭新,那么宽阔,我们走在路上,都很兴奋。很快我们就发现,这条路的边上,有一些小小的界碑,其中有一个稍大的界碑上写着:309线706。每次我们路过的时候,都很好奇,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能叽叽喳喳地猜。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一条国道,309是说它横贯东西,706表示到这里的公里数。每次走过这里的时候,我都会念上几遍“309线706”,但我不知道它的起点在哪里,它要往哪里去,它要经过多少个岔路口,它的终点将会走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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