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所深宅，一段尘封的历史;一座大院，一部厚重的历史;一座民居，一种独特的文化现象。
——题记
大约在元末明初，潞城县（今潞城区）西天宫申姓的一支迁到了今天的平顺县北眈车乡安乐村。明宣德二年（1427年），申家大院的奠基者申洪临世。申洪自幼聪慧，长大饱读诗书，入朝做了省祭官。其子文渊、文表皆在朝居官。
《火烧庆功楼》是民间流传很广的家喻户晓的传统剧目。一出戏简直就是一部忠臣良将赤心为国却不得善终的血泪史。“火烧庆功楼”一事是否属实尚待考证，而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捕风捉影，罗织罪名，大肆屠戮昔日情同手足的弟兄、开创大明国基的勋臣却是不争的事实。实可叹一批批忠勇之士、栋梁之臣没有在举义反元的刀光剑影中殒命，却在苦尽甘来、安享太平之际化为缕缕冤魂！“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悲哉！史载，明初许多大臣上早朝以前都要与家人道别，谁都不知晚上能不能活着回来。自明朝洪武皇帝始，朱明王朝历代皇帝对大臣一向刻薄寡恩，屠戮之重，在中国历史上是极为罕见的。一些见机知命的睿智之士如刘伯温等急流勇退，远遁避祸。大约受了刘伯温隐居石城龙门的启发，明成化年间身为朝廷省祭官的申洪也携二子辞官归乡。购田园，兴土木，在浊漳河东岸一块地势较为平缓的开阔地历数世打造起一座占地20余亩、九进院落、错落有序、风格古朴、气势恢宏的经典民居——申家大院。得太行之灵气，聚漳水之神韵，以申家大院为基点，一个家族悄然兴起，成为潞商文化的一个源头，并对晋商文化的形成和发展也产生了重要影响。
布局讲究的院落
申家大院位于安乐村边的一片开阔地。这里北眺大云院，下临浊漳水，坐北朝南。尽管数百年沧桑，风吹雨打，整座大院骄阳不再，循着残存的垣墙，触摸斑驳的苔痕，漫步林立的民居中间，仍能感应到历史的律动。一丝幽幽的、不绝如缕的叹息从青石条下，从灰砖缝里，从木质雕花的隔扇上，从见证岁月流逝的残损参差的屋瓦上溢出来，漾满院子的角角落落，回荡在曾经的繁华里。
走进村边一条窄窄的、铺满青石的巷道。不多远，就见道左一座门楼威严耸立，主体灰砖砌就，门垛上端呈弧形朝外挑出。门面以一方形松木分成过门道和门楼两层。门楼正中嵌一木质矩形透雕天窗。门前左右各一上马石。迎门是一块半亩见方的院子。申家后人、62岁的申爱香老人介绍说，这是申家九进院落的第一院，叫場院。逢年过节或是遇上赶集，作为当地名门望族、豪门大户，自然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场院东侧是当年拴马的场所，现已建成一座砖混结构的平房。尚有散落在墙内外的斑驳、黝黑的几个拴马石孤独地咀嚼着昔日的兴盛和热闹。20世纪50年代，搞大集体、人民公社时，村里经常在这里开会，人山人海，熙熙攘攘。而深宅豪院数百年累积的威严和气势早已荡然无存。从场院拾级而上，又是一番风景：院子中间以整齐、规则的青石板铺成的石径为轴对称分开。每侧皆为二方连续图案：从外往里先是灰砖砌成的正方形边框，以灰砖竖铺连成两条对角线。对角线围成的四个等腰三角形中以同样大小、形状相似的光滑鹅卵石横行竖列次第排列。接着又是一个砖砌正方形，按照三等分的尺寸自外向里竖砌砖均分成三个长方形格，每格皆以鹅卵石铺砌。再往前图案与第一个相同。此处谓之石子院。再上一个台面就到了后花园，青石台基上有一道砖砌花墙，中间原有一铁门，今不存。唯一能为“花园”之名佐证的大约只有老人所说的花墙根左右各一的“绒花树”，左边的已然枯死，右边的一株据说尚能应时而开。自花园再上一阶，迎面是较前门楼更为巍峨壮观、建筑样式更为精巧别致的通体砖砌门楼。西边与门楼成“丁”字型的是“水壁凉亭”。亭壁左侧是圆形砖雕照壁，一只猴子持一根木棍正竭力够挑松树上的马蜂窝。右下角竖题两行行草诗文：三晋云山化北向，二海风云自南来。此浮雕造型精绝，构思精妙，寓意深邃。猴子的机灵，松树的婆娑，动作的专注入神，诗文的韵味，题字的潇洒飘逸，堪称画、诗、字“三绝”。画面巧用谐音寓“马上封侯”之意。诗文则恰如其分地将临亭远眺，目之所及的山水风光尽行囊括：“二海”当指村西南临河的大海湾、小海湾;“云山”应为国保大云院所依之北斗云。“水壁凉亭”乃当年申门家人吃午饭、纳凉、赏景之所。穿过仅容一人通过的券门，左边墙根地面有一清一色条石砌成的长方石窟，与亭前后墙等齐。沿着前墙一侧自上而下砌有十几级石阶，顺着石阶下到底就到了另一处平旷的院场——武书房院。旧时武书房院规模宏大，有七间堂楼，三间西楼，南楼连过道七间，今不存。武书房院顾名思义乃申家先人习文练武之所。门楼正面全为砖结构，两侧厢房拱卫，越发显得高大、庄严、威武！过门道宽阔幽深，烘托出豪门官宦之家深似海的氛围。大门两个门墩各有特色——左墩顶部石刻母狮抱子，母狮神态安详，慈眉善目，抱抚娇儿，幼狮头顶母乳，尾巴外翘，乖巧伶俐;狮像以下是四个平面石雕，分别以菊花、燕子、梅花、喜鹊为内容;平面浮雕之下则饰以鸳鸯戏水、水牛踏浪。刀法精细，刀刀出神入化，艺术造型生动传神、活灵活现。右侧石墩顶端为狮子滚绣球，雄狮毛发虽蜷蜷曲曲但历历可数，前爪握球，矫首昂视，似在仰天长啸;与左墩相对应狮子滚绣球以下亦四个平面石雕，以祥禽戏莲、鸣凤在树为内容，往下是耕牛奋蹄、奔马凌云。门墩内侧正面为圆形龙凤呈祥纹样。上述设计既寄托吉祥富贵之意，也折射出中国传统家族以农为本的朴素思想。过门道、檐下廊街石上散放着大大小小几个长方体石柱——“练武石”，最大的高约2.5尺，宽1尺，正面刻有“頭號”“叁佰”“觔”等字样，“叁佰”下方正中间刻有用来抓举“练武石”的石壕，深浅宽窄恰好容四指并排插入。“练武石”四面皆有石壕。“练武石”按重量分四个等级，分别为100斤、150斤、200斤、300斤。不知本应在武书房院的“练武石”何以竟栖身内院？内院是典型的四合院式样，东西两侧厢房灰砖结构，门窗为木质透雕造型，窗顶呈拱形。与大门正对乃是亭房。虽不是主房，但高踞三层石阶之上，屋脊独角兽蹲伏，前檐宽敞舒展，中间以圆木支撑，两厢各凸出一间，拱卫捧拥，气象自然与前院不同。亭房正面皆以木质碎方格小孔隔扇为屏，屏屏相连。前檐两柱，柱下石鼎，两鼎构造类似，大致分两块：上为圆形石鼓，下为六棱钟鼎造型。右鼎六面刻有梅花鹿、香炉、麒麟、草龙、花篮;左鼎则是寿星、顽童、飞马等。线条分明，形象鲜活，颇见雕刻功底和艺术功力。亭房正中立一紫檀木雕插屏，高2. 21米，宽2.05米。四周雕以纹样图案，涂金。正面扇形，透雕，正中书“醉八仙歌”。背面留有九位文人的题跋。从插屏的图案、题跋可以看出此屏应为贺蓬莱申翁所做。可惜这一珍贵文物30年前被卖掉，至今下落不明。亭房是整座大院的正门过道，直到清末民初，申门婚丧庆典等重大事项仍由亭房进出。过了亭房即入主院。主院与内院构制大致相同，只是堂屋比亭房又高出三层石阶。五个主体院落以主院建筑保存最为完整。堂屋大门约2米宽，进深4米多。从此屋的高度、宽度、深度以及门窗、压窗石做工的精细、讲究不难窥见屋主人的威严和声势。主院专供主家居住，内院则为客房。主院与内院东侧，倚着后墙和山墙从南向北依次分布着四个院落，虽然也是四合院，规模、气势远远不及内院与主院。倚后墙而建的房多为单坡，且大都是砖砌框架，填以土坯，这是厨房院。一个居于乡间的家族居然需要四个院落作为专职厨房供应一日三餐，实可称为钟鸣鼎食之家！场院、石子院、花园、内院、主院、四个厨房院，是为申家九院。隔着巷道与申家大院比邻而居的是四个土木结构为主体的院落叫土院，是长工、杂役等下人住的地方。大院的南面是申家牛务院旧址。临街还有三个当铺院。世事沧桑，牛务院、当铺院今已片瓦无存。
从申家大院往西约300米，庙院西北角就是申家祠堂。申家祠堂早先一进四院，大门临街。四个院落东西屋门两两相对，连同祠堂主屋门共九门。自大门到主屋门沿中轴线对称分开。从大门往里，视线开阔，一览无余。素有“九门一照”之誉。现存主体仍为四合院，因年久失修已残破不堪。院中散落的石雕、砖雕是这个曾经显赫兴盛的家族划过历史苍穹投射给后人的几缕余辉。祠堂主屋高出地面约2尺，屋内方砖铺地，地面以长条石围成方框，四面雕以纹样。与隔扇门连成一体的柱鼎比亭房柱鼎低，下半部没入地下。从露出的浮雕来看，内容不外乎祥禽瑞兽、奇花异卉、瑞气祥霭、卷云流水、钟鼎宝器之类，而雕刻工艺似比亭房柱鼎高出许多。从明朝一直到清末民初，每当逢年过节或族中有重大礼仪，申家族长都要将一门老少全召集到这里。主屋正中供奉申家先祖神位，直到民国初年这里还立有塑像，两侧则挂起历代先人堂。院中按辈分长幼之序排满祭祀之人。香烟缭绕，烛光闪闪，唱礼跪拜，施行族规，宣布决定……严谨的礼节、庄重的仪式、虔诚的神情，传递出豪门大家对先人的崇敬和追念，也显示出治家严谨的大户风范。
百年鼎盛的望族
据《平顺县志》和《申家家谱》记载，申家大院的第一代祖先名叫申洪，曾于明朝景泰、天顺年间担任省祭官，皇封“蓬莱翁”，可见朝廷对此公的敬重。據申家后人推测，省祭官主管祭祀、司仪之类事务，官阶不低，实权不大。申洪于成化年间携家带口辞官归田。《平顺县志》和《申家家谱》只注明“隐居”，详情不得而知。大凡在朝举官者，若非对朝政不满，对仕途失意，明哲保身，急流勇退，一般不会轻易“隐居”。于谦抵抗瓦剌，力挽狂澜，擎大明社稷于既倒，功高盖世，非但未得明英宗奖赏，反而在“夺门之变”中被施以酷刑，满门抄斩，世人无不为之扼腕！前车之鉴，此公极有可能被皇帝的毒辣和血腥搞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整日提心吊胆，时时有身家性命之虞。便找个借口辞官归隐。申洪请来风水，择村边一块宝地挑选吉日破土动工，奠定了申家九进院落的基本雏形和规模。
安乐村村民、文物考古爱好者申晟琦做过精细的统计，现存申家大院房屋共99间半。设计时有意少了半间，意在希望申家族业兴旺，永无止境。单单“99间半”足见申家大院当年闾阎扑地、屋宇重重、错错落落、栉比鳞次的盛况！更何况申家大院每间房屋的基石都按照“一条青石一间房”的要求设计、锻造和铺设！而且柱鼎、门墩不论结构多么复杂、造型多么精致、雕刻多么精妙，原料都是好中挑好精心挑选出来的质地上乘的整块纯青石！如此大规模、高规格、高难度的民居建筑群，放在五百多年前的明代前期算得上一项浩大繁复的工程。徒有高官之名而无油水之实的申洪私人积蓄再多只怕也是捉襟见肘，难以为继。相传工程进行到一半，资金供应不上。正当东家一筹莫展之时，门外来了一位白发白眉白须、牵一匹白马的老者，口称是吾乐来的亲戚。东家一时颇为诧异：这亲戚来得蹊跷呀！不过既是亲戚找上门来总得让人家进屋答话。老人将白马拴在门外树上，从鞍上解下两个红箱子，用一根红扁担挑着进了屋子。老人把担子放下，东家转过身去倒水沏茶的功夫，老人忽然踪迹全无。人们匆忙赶往大门口一看，拴着的白马也不见了！折身回屋，打开箱子，里面满是金条、元宝！靠着这笔财富，申家终于把这项浩大的工程顺利完工。
这当然是一个富有神话色彩的传说。实际情况是：如此繁复浩大的工程在当时的运输、建筑条件下根本无法在短期内完成。申洪可能只是为申家大院奠了个基、起了个步、开了个局，真正意义上的成规模、成气候、上规格、上档次的申家大院应该是历经申姓族人数代苦心经营而成。申家内院亭房大门正上方挂一块当朝皇帝御赐的“积善堂”牌匾。据说，有一年，大旱，赤地千里，饿殍遍地，哀鸿遍野。申洪打开自家粮仓，赈济灾民，救活邻近三县的百姓。消息传到朝廷，皇上大为感动，亲题“积善堂”金匾赐予申家。“蓬莱翁”的封号大概也是这时赐予的，有希望申公健康长寿之意。《平顺县志》辑有“赠蓬莱申翁”诗一首，云：桥梓年来道始尊，时乘皓鹤上昆仑。悟真罕得修仙地，余庆偏临积善门。绿醑三杯延月岛，黑甜一枕卧云根。森森兰桂椿庭发，不说桑麻长子孙。可能是为申洪贺寿而作。申洪也确有长寿之福，生于宣德二年（1427年）正月十五日子时，卒于嘉靖五年（1526年）十二月十日亥时，享年98岁。这表明：一、当时申公已经归隐，“蓬莱”隐含远离朝事、自在消闲之意。二、申公年事已高，“翁”一般指上了岁数的老人。今金匾已毁。这则故事传达出一个信息：申洪广施善行，仗义疏财，家底必定丰厚不到哪里去，况年事已高，精力体力都跟不上。显而易见无法独立完成建院计划。《家谱》载，自申洪以下传至第三代，申家出了弟兄四个——朝纪、朝聘、朝用、朝臣。分析名字，申家先人对这一代寄予厚望，希望有朝一日能被朝廷聘用，一来光耀门楣，光宗耀祖;二来报效朝廷，为国尽忠。单说申朝聘受家风熏陶，经高人指点、异人传授，在武书房院读诗书、习武艺。内院散见的“练武石”不知浸润了他多少血汗！寒来暑往，申朝聘学得满腹经纶，练得浑身武艺。大比之年进京赶考，力挫群雄，中了武举。申朝用的事迹不见有传。《平顺县志》只载他与当时的著名诗人徐元祉交往甚厚。而朝用之子却大放光彩——朝用生有十子，存九子。九个儿子个个精明能干，把申门族业无论在政治上，还是经济上、德望上都推向了巅峰。申家空前繁荣，盛极一时。靠着九子的光环，申朝用被冠以“九门宅主”。申朝用三子申以祥于明万历年间中癸未科进士——这是申门数百年来唯一的武进士。申以祥先被授宣武将军，守备山西北楼口。因功加封明威将军，以都指挥体统行事戍守雁门关印务。六子申以讚乃万历年间武举人。明政府在北部、东北部与蒙古、女真接壤的地方开设茶马互市，发展对外贸易。雁门关是内地通往关外的要道，南来北往的驼队、商贩多如牛毛。雁门关印务的职责可能跟现在的海关、边检站类似，负责过境客商、行人、货物的手续、凭证的验印。茶马互市是朝廷明令通行的合法贸易。合法经营的利润远远难填经商者的欲壑。一些商贩利用边境开放之机，借合法经商之名，断断续续夹带贩运诸如盐铁之类的禁品，在“黑市”上牟取暴利。时间一长，南来北往的客商趋之若鹜，争相仿效，国家税源大举流失！朝廷不得不加大查验整治的力度，申以祥的职位举足轻重！盐、铁在和平时期是重要的生活和生产资料，战争时期是重要的战略物资。漫长的封建社会里相当长的一段时期盐、铁只许官营，不准私运，在盐铁经营上推行国家垄断、政府采办的政策。尽管盐是国家禁止私自贩运之物，但贩盐所带来的巨大丰厚的经济利益还是促使许许多多的小商小贩铤而走险。政策、法律再缜密、再严厉也总有空可钻、有机可乘。“慈不掌权，义不理财”“钱能通神”，久而久之，没有多少封建官吏能经得起金钱的重炮轰击。于是，一条官商默契的“地下走廊”打通了。贩盐者牟取暴利，监盐者也肥得流油。精明过人的申以祥对于在朝为官有着清醒的认识，身居要职就已经谋划离任乃至身后子孙家业的事了。他将巨额财富秘密运回老家用于“扩大再生产”。申以祥极具从商禀赋，善于捕捉和把握商机，和弟兄几个一商量在申家大院前临街开了几个很大的店铺。因为安乐村地处当时潞安府六条古官道之一的河南晋阳道上。东下西上、来来往往的客商、脚夫大都在此小憩。牛马车拉的、骡马驮的，堪堪一个商品物资集散地和中转站。店铺生意红红火火，生意越做越大，财力日渐雄厚，对申家大院的修缮越来越讲究。申家大院的人丁也越来越旺，气魄也与越来越大。人们对大院的崇敬感、神秘感也随之越来越浓。一所民居变得扑朔迷离、朦朦胧胧、深邃莫测。
起起落落、枯枯荣荣、盛盛衰衰。天下事物皆然，家族亦然。作为富甲一方、德被乡里的大户望族，到了清朝后期，申家无可挽回地衰落下来。据申爱香老人讲，她曾祖父那一辈大都以龙、虎为名，在当地人看来是典型的“龙跳天门，虎卧朝阁”辈，或大或小总有一官半职。虽不及申洪、申朝聘、申以祥极盛之势，却也有权有势。到了她祖父一辈，弟兄四人——明珠、青珠、三珠、金珠，是“珠”字辈。看来已无官运，仅剩钱财。老三经营店铺，老四则在村上主事，属于豪绅一类的人物。今赤壁东洪沟小白脑是老四买下的一架山。申家在那里雇佣长工经营山地、林木。岂料，老四（也就是她的亲祖父）年纪轻轻急病身亡。当时她父亲只有8岁，孤儿寡母，为维持生计不得不变卖、典当家产，沦为赤贫。后来土改运动开始，申家大院被当做斗爭成果肢解分给贫农。尽管她父亲是地主富农之后，生活比贫农还窘迫艰难。正因为这样，母子俩没有被赶出申家大院，分得内院、石子院、花园、场院各一处。世事变迁，物是人非，如今住在大院里的申姓后人已寥寥无几！仅余的几家也人烟凋敝。申家大院的风光已一去不返！残墙颓院，破砖瓦砾，夕阳残照，朔气瑟瑟，令人唏嘘不已！
不绝如缕的余韵
曾经盛极一时的申家大院早已淡出历史，而这个家族连同她所缔造的申家大院的荣光却以另外一种方式存留下来，转化为一种根深蒂固的文化，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族人。这种文化甚至跨过地域直接或间接地辐射周边以及更为广阔的时空，融入浩浩荡荡的民族文化长河中继续滋养和哺育她所植根的土地。散见于《平顺县志》中的诗文折射出申姓族人丰富的文化素养、深厚的文学底蕴——申朝聘的《青羊卧月》《彩凤仪春》《清凉山寺》（二首）《题平顺》《王公生祠记》（散文）;申以祥的《青羊卧月》《龙门奋蛰》《题平顺》;申以讃的《彩凤仪春》《赤壁悬流》《题平顺》;申锐的《题平顺》《游龙祥观》《梵宇神登》《赤壁悬流》等多以平顺山水风光为题材，妙笔生花，文采风流，表达出申姓族人对家乡由衷的热爱和赞美，流露出对家乡深深眷恋和萦怀的赤子之心。安乐村的几处地名或多或少影射出申姓族人的印记：洪头因申洪坟墓脉气正对而得名——相传，申洪的祖父是放羊的。有一天，他在山上放羊，恰遇两个南方人看风水选坟地。当时，他躺在草坡上想小睡一会儿。不经意间听见一个人说：“这地方脉气好，真个风水宝地！”另一个却说：“仅仅看一眼怎能断定是好脉？”“这样吧，咱把这个鸡蛋埋在这儿，如果是真脉便能孵出小鸡来。”放羊娃佯装睡觉，待二人走后，刨出鸡蛋，磕破蛋壳，里面已有血红！的确是真脉所在！他跑回家拿了个臭蛋重新埋住。第二天，两个南方人刨出一看：昨天放进去的鸡蛋已经臭了！看来此地并非真脉，二人悻悻南归。放羊娃暗地里把先人遗骸移葬于此——申洪、申剑弟兄二人即以此脉出。回到家里，两个南方人越想越觉得不对：莫不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急急赶来一看，已有人抢先占下。二人又惊又恼，便搜肠刮肚想出个破脉之法，把此地起名为猪头脚，以猪拱破真脉。申家不得不重新挑选坟地，申洪过世即葬于洪头。猪头脚之坟弃之不用，今仍存其名。申朝聘字坪头，申以祥号南坪，其弟申铎号南坡，申以谦号南岗，申以讃号南山，申以祥长子申武捷号望坪，次子申武功号仰坪，至今安乐尚有南山、南坪、南坡、南岗、仰（当地人念作xiang）家坪之名。申洪曾隐居赤壁村，今赤壁东洪得名与其大有渊源。其后裔也在这里留下了印记——《平顺县志》第四册辑有申锐（申家后裔）记游赤壁诗一首：信步游观赤壁来，漳涯耸立卧龙台。鳞文蟠曲依稀见，头角峥嵘想象猜。独萃精灵神变化，应留奇石状崔嵬。几回登眺吟梁父，愧乏南阳济世才。显系触景生情，咏物抒怀之作。申家自潞城迁来，数代经商。有人推测，申姓族人所倡导和形成的商业文化可能是潞商文化的一个分支。更有甚者，有人推断电视剧《乔家大院》的主人公乔致庸的恋人江雪瑛与申家大院有渊源（亲疏远近不详）。江雪瑛依托申家大院累代积聚的雄厚财力和旺盛人气，一往情深辅弼乔致庸，使乔终成一代商业骄子。乔家大院也因而乘势而上，扬名中外。乔家、王家、渠家是晋商文化的支柱和中坚，如果真有其事，那么申家大院就不仅仅是潞商的一部分，而且应当是撑起晋商大厦的坚强后盾。
白云悠悠，岁月更新。申家大院已不复往昔的显赫，申姓族人也逐渐散居各地。平顺赤壁、申家坪，潞城、涉县等地都有申家后裔的踪迹。无论走到哪里，无论世事如何变幻，申姓族人的心里始终有一份魂牵梦萦、绵远悠长的情结——申家大院永远是他们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