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工作计划 |

时间:

2021-10-04 09:5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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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把自己搞得像个伟人,在一个胶皮笔记本上,写下了一系列的梦想。现在有的已经实现,有些还没有,更多的则变得无所谓了。在“城市,让生活更美好”的口号响彻天空的那一年,让生活更美好的城市,却让我生活得很不好。在日复一日的纠结和夜复一夜的失眠中,我决定从那个不属于我的南方城市撤退。

于是,那个下午,我回到老家县城所在的新政。这时天上飘着阴冷的乌云。时不时刮起的狂风,卷起满地枯干的黄草、树叶和尘土,在我们车外散乱地飞舞。我看见一片树叶飞向高空,瞬间却又打着旋儿坠落。那片树叶虽然三番五次地向上再要飞跃,却一次低于一次,终悄无声息地落回地面。我长久地看着那片树叶,想着自己多像这片叶子呀,处心积虑地想要飞往高处,却免不了堕落的命运。车进城区,我压低了帽檐,想要不被人发现。脑子里突然又联想到欲盖弥彰这个词,不由在心中苦笑。书读多了,真是害死人。

昏暗的天气像极了我此时的心情,落叶让我更加伤感。算上毕业后工作的这一年多,我已经整整有五年没有回家了。现在,我回来了,新政!但是,新政,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笑脸呢?我曾无数次设想,回到新政的那一天,当是艳阳高照,彩旗招展。该有一条十来个人才能展开的宽大横幅,挂在城门口陈家祠堂那个门楼上,上面写着一排醒目的大字:“热烈欢迎李显峰同志回乡省亲!”路的两边也早有列队的人群欢迎——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新政方方面面面的领导、穿着红色旗袍的丝绸厂的女工,还有穿着各种颜色衣服的学生。他们正高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我上小学的时候,县里就组织我们如此这般地欢迎过一位在省城里当处长的官员。那么,在掀天动地的敲锣打鼓声中,我乘坐的高级小轿车缓缓地停下。我在车里还没有坐起身来,就有一个人把车门轻轻地拉开,然后把腰弓成虾米样,一手护着车门上沿,一手拉着车门,从车窗玻璃上露出脸来,大咧着嘴,使劲给我笑着。而我呢,面带亲切的微笑,风度翩翩地从车上走下,轻轻地扬手或者双手握拳,不住地向四周的父老乡亲致意,文质彬彬却又庄重威严。当然,这些场景的出现,必须的条件是我在外面做了高官,或者有了上亿元的身价,但是我常常地忽略了前提而更愿意沉浸在主题之中。现在明明知道达不到,却愿意经常地想一想,让自己幸福。

在我走神的当儿,车已驶进主城区。我突然之间产生了怀疑:这就是我在外面得意和不如意的时候日思夜念,恨不得立马要跑回来炫耀或者痛哭的新政吗?和大多地处城乡结合部的城镇一样,新政已经发生了变化。这变化虽然也是千篇一律的拆旧房盖高楼,但却让我一点儿也认不出它的本来面目了。看不到城门口的陈家祠堂门楼,看不见那棵长了上百年的黄葛树。就连我所知道的那些街道、店铺、楼宇,统统都找不见了。原来的新政,似乎已经彻底地从这个世界消失,好像不这样脱胎换骨的变化,新政就辜负了时代,会让人嗤笑落伍了一样。目光所及的是钢筋水泥高高摞起的房子和那些新的广场、新的大道。当土地不再生长庄稼,我就失去了方向感,我感觉自己像是个游客,来到了陌生的异乡。车道行进的位置,我不知道究竟是以前的什么地方。是一个村?还是一片稻田,一片麦地,一座松林,或者一片坟地?旁边几条大道伸向我暂时还不能确定的远方。有两条道路还没有铺上水泥,像是剥了皮的兔子,红彤彤的都是泥土的颜色。确定无疑的,这就是新政了。焊立在路边的三角形钢架,托起了两层楼高的红色的三面的大大的宣传牌,上面有着红色的大字“真卿故地 新政欢迎你”——据说大书法家颜真卿曾经在新政生活过一段时间,并在嘉陵江边留下了“离堆馆”三个字的墨宝,这是我们新政人经常引以为豪的故事。

我们坐的长途大巴很快驶进了标有“新政长途汽车站”站台里。车还没有停稳,几辆摩托车轰轰地喷着黑烟,堵住车门。司机用急躁而显得霸道的口气喊着:“去哪儿?坐车!坐车!”。这些抢着载客的摩的,让我感觉到一些熟悉的东西在慢慢地回来,虽然这熟悉的东西并不让自己觉得满意。开摩托车的人都是新政街上的。新政原来是县下面的一个区,辖着方圆百十里的一镇四乡。中间这几块平坦的地方,是区政府所在的新政镇。除开镇街、铁匠街、盐店街、人民街这四条主要街道,还有解放坝子、六一坝子、东北坝子、三清坝子。另外的四个乡,都在坝子四周围的深山里。新政把镇里的人,包括几个坝子里的人叫着“街上的”,而另外四个乡的人,则被叫做“乡里的”。摩的司机虽然只是开摩托车送人,但因为他们是街上的人,早就习惯了大声武气地对乡里人说话。

我走下车门,避开了两三个摩的司机,但还有人堵上来拉扯。我有些生气地甩开他们的手,没走开几步,后面就有个人跑上来,伸手揭起我的帽子又啪地扣在我头上,冷嘲着喊道:“哟,哥子,洋火的很哈,当你是归国华侨噻?”

这顶帽子是前女友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因为是至今唯一谈成的一次恋爱,而且是在青春末路的大学时期,而并且我们刚刚分手,这顶帽子对于我便具有见证和伤逝的意义,可以说是十分的珍贵。虽然当年我在心里也是很排斥戴这样的一顶花花绿绿的棒球帽子。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一次也没有戴过。但这次回家,说不清楚是因为我要怀念,还是因为自己不想在回家的路上搞脏了头发,还是因为有意地要显示自己是大城市的人而主动戴上的。其实换坐上开往新政的长途汽车后,我几次想着要把帽子揭下来。同车人笑话我、躲避我、怯火我的那种神态,让我自己也觉得是个二流子。但可能也正是他们的眼神,让我坚定地把帽子戴着。

——一路上果然没有人理我,让我体会到了狼行于羊群,鹰立于鸡群的陶醉感。

现在有人摘了我的帽子,我本能地想要发急。新政是我的老家,可是,一直以来,新政还不如远在异地的陌生的城市让我觉得安全。这个巴掌大的地方,讲究的是砣子硬——也就是拳头硬。在我的中学时代,来到了镇上的中学。镇子是周山环抱中的一个平坝。方圆不过五公里。这巴掌大的地盘上有镇街、东燕、解放、六一等镇政府管辖的大队。而我家虽然也住在街上,但一直离这些混社会的人很远。我后悔带了这样一顶帽子,也后悔刚才一时逞能把那些摩的司机生硬地推开了。周围有很多人聚拢过来,更多的人也正在向这边靠近。有人还幸灾乐祸地说:“嗬哈,龟儿子的,戴球这么个帽子,一路把老子的眼睛都晃晕啰,我就说装洋充怪莫得好下场嘛,他娃儿现在要挨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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