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区人物三题

工作总结 |

时间:

2021-08-24 11:1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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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头沉

沙大宝是个“一头沉”。

“一头沉”是煤矿上对丈夫在矿上干工、妻子在家里务农家庭的统称,意思是一头在矿区,一头在乡村,轻的是煤矿,沉的是农村。

沙大宝在李庄子矿三零一队干掘进工。沙大宝是接父亲的班来矿的。沙大宝的老家是豫东杞县的。在来矿上之前,沙大宝在老家已经定了亲,对象是他的高中同学秋香。当初,大宝刚到矿当工人时,大宝的父母就劝大宝赶紧和秋香吹灯,大宝不同意。大宝妈更是用手指捣着儿子的脑瓜子骂,“你这个光长个子不长心眼的货,爹妈还能害你,你现在是煤矿正式工,将来再在矿上找个正式工,两相般配,一辈子吃喝不愁,生个儿子都是商品粮。可你偏要在农村找一个,弄个‘一头沉’,你就是个一辈子吃苦受累的命!”刚到矿上时,因为沙大宝长得要个子有个子,要样子有样子,要文化有文化,还真的有人给沙大宝介绍矿上的正式工,其中有一个听说还是矿机关一个主任的闺女。人家还承诺,结了婚,调工作的事包在人家身上。但沙大宝就是不为所动,不怕“一头沉”,不怕一辈子吃苦受累。沙大宝和秋香是一个村子的,两人一块儿长大,一块儿上小学,一块上中学,而后一块儿到镇上的镇高上高中,毕业后更是互相爱慕,情投意合,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来形容一点不过分。秋香是村里的一枝花,细高条,瓜子脸,一双杏仁眼似两泓秋水,深不见底,含羞带怯。特别是那两泓秋水老是在大宝的梦里晃呀晃呀,叫大宝怎能放得下?最后父母看大宝铁了心,也只得妥协。在沙大宝来矿的第三个年头,给他们办了婚事。

沙大宝很顾家,知道农村的困苦,所以来矿的第一天起就给自己定下了不进舞厅、不赌博、不酗酒的“约法三章”,并严格按照执行,工资除了买菜票、粮票以外,不论开多少,每月只留五十块钱零花钱,其余全部寄回家去。

沙大宝住的是四人一间的职工宿舍。沙大宝在矿上的生活很简单,下班后,除了偶尔上俱乐部看场电影以外,大部分时间就是拿一本厚厚的小说打发时间。沙大宝在俱乐部图书室办有借书证,隔个三五天就去换一本书,生活单调而充实。同宿舍的张玉良、黄文清、铁柱子叫他去打牌他不去,叫他喝酒他也不去,时间长了,张玉良、黄文清就认为沙大宝不合群,也就不再喊他了,他们就给沙大宝起个绰号“老夫子”。意思是说沙大宝不通人情世故,不食人间烟火。

矿工的生活单调而乏味。后来,张玉良、黄文清、铁柱子他们就不再满足于打牌、喝酒了,他们另外发现了一个新的去处,新去处在市区,距矿上十二公里。新去处是他们队一个外号叫“种猪”的家伙发现的,种猪说市区有一条街叫春水街,那条街一街两行都是发廊,发廊不仅洗上面的大头,还洗下面的小头。种猪在那方面特有经验,一个女的从旁边经过,种猪看一眼就知道这女的是不是干那个的。种猪把发廊的小姐说得美若天仙,并说发廊的小姐那方面的功夫特别高,能把人侍候得舒服过去又舒服过来,让人欲死欲仙。随后,张玉良、黄文清、铁柱子和种猪去过春水街一次,回来也都说好。

后来,张玉良、黄文清他们又单独去过几次春水街。

张玉良、铁柱子和沙大宝的情况差不多,家也是农村的,但不同的是沙大宝是矿上的正式工,而张玉良和铁柱子是农村来的轮换工,也就是说他们将来还有可能要回到农村去。黄文清家是矿区的,父母都在矿上,因为嫌在家里父母管得严不自由,才主动要求搬到队里的职工宿舍。

自从发现了春水街这个地方后,张玉良他们没事的时候就在宿舍谈论春水街,谈论哪个小姐盘子靓身段好功夫高,沙大宝只顾自己看书,从不参与讨论。一次,铁柱子开玩笑地对黄文清说,你们谁如果能请动咱们的老夫子去春水街潇洒一回,他的账单我买了。于是,黄文清就劝沙大宝别活得那么累,作为男人该潇洒就潇洒,万一哪天有个啥事,也不枉白来世上走一回。沙大宝笑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选择怎样的生活方式是自己的事。

也是合该有事。那天,沙大宝休大班,下班后躺在宿舍床上看了半天东方玉的武侠小说《珍珠令》,一直看到太阳落山,当看到凌君毅游戏青楼妓院、肆意寻欢作乐那一段时,他也觉得人生自当如此,这时,他的老乡放炮队的李志青说来了个朋友,让沙大宝过来陪客。本来,沙大宝这人平时虽然不经常喝酒,但还是有一些酒量的,喝个四五两酒问题不大,但那天,沙大宝的枚实在太臭了,上去三圈基本没赢。刚开始酒倒得也有些满,结果不到八点,沙大宝喝得就有些多了。沙大宝借口上厕所走了。回到宿舍,张玉良、黄文清、铁柱子三个都在,张玉良看沙大宝喝了酒,就故意问铁柱子,你上次说的谁如果能请得老夫子出去潇洒一次,当天的消费你全部买单还算不算数?铁柱子笑笑说,我铁柱子是男子汉,一个唾沫一颗钉,啥时候说话不算话,你老兄如果能请得动老夫子,今天的消费全部是我的。

张玉良看沙大宝喝了酒,就走上前去,拉着沙大宝说,兄弟,作为男人,你在为谁守贞呀,人嘛,不就是这回事儿,该潇洒时就潇洒,今天老铁请客,咱们就宰他一回,听说前几天那家洗头屋才来了两个妹子,漂亮着呢,今儿让你去潇洒一回。沙大宝迟疑了一下,还是被那张玉良给拉走了。沙大宝想,去看看,就这一次,下次再也不去了。

然而就是这一次,给沙大宝留下了今生难以磨灭的回忆……

那天,他们出门后,很快拦了一辆面的车。到了市区,他们在春水街口下了车。他们来到一家发廊,黄文清对老板娘说,我们这兄弟是第一次来,你给找一个漂亮点的妹子。

老板娘领来一个身穿素色衣裙的姑娘,细高挑、瓜子脸、杏仁眼,沙大宝猛地一看还以为是秋香。再仔细一看不是,这姑娘不到二十岁,比秋香年轻。那姑娘对沙大宝笑了笑,脸颊上竟然还有两个酒窝,一时间,沙大宝呆住了,叫了声“秋香”。那个像秋香的姑娘又是柔媚地一笑。挎着沙大宝的胳膊就进了一个小包间。小包间内灯光很暗,只有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床。进入包间,那姑娘就走上前去脱沙大宝的衣裤。那一刻,沙大宝真的以为好像回到了家里面,是他的秋香在帮他脱衣裤。

……

第二天醒来,沙大宝不由为自己的堕落感到羞愧。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坚决不再去那些地方了。

几天后,沙大宝突然发现自己的下体及大腿根部有些瘙痒。刚开始,他也没有当回事,又过了几天,他发现阴部又出现明显一些红色疱疹状的斑点,他就感觉到有些不好。第二天,他就请了假到市区找那家发廊,见了老板娘,老板娘自然不会认账,说她们这里是做正经生意,从来没有瓜子脸、杏仁眼的姑娘。沙大宝看说不清,就来到矿务局医院,挂了皮肤科的专家号,一个戴眼镜近四十岁的医生给他做了检查,说是得了性病,并要求他要抓紧治,否则会越来越严重。沙大宝问治疗下来需要多少钱,医生回答,应该在一万块钱左右。一听需要这么多钱,沙大宝愣住了,连最后怎样走出医院的都不知道。

回到矿上,沙大宝感觉就好像到了世界末日,整天不说一句话。张玉良他们问什么,他也不说。一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起了六十多了还在田里劳作的母亲,还有温柔贤惠的妻子秋香,然后,他爬起来,借着手电筒的灯光给父母、给妻子分别写了一封信,说对不起父母的养育之恩,对不起妻子的恩爱之情,写好后,把信压在了褥子下面。

第二天,沙大宝本该上八点半,开班前会的时候,他给队长说,今天有点不舒服,请一天假。队长张海平看他面色不好,就同意了,并嘱托他到医院看看,不行就输点液体。

沙大宝走后,队长张海平越想越觉得沙大宝这几天好像有点不对劲。于是,就让队里的办事员漆雕去沙大宝宿舍看看有啥事情没有?不行就派个人陪他去医院看看。

沙大宝住在四楼。漆雕上楼大概十五分钟,就跑着回来了,说出事了,让张海平赶紧去沙大宝宿舍。

原来,刚才漆雕上楼后走到沙大宝宿舍,见宿舍门关着,叫门没人应声,就扒着门上面的天窗往里观看,见沙大宝正往屋顶电扇上吊绳子,听见漆雕喊门,就把头挂在了绳套里。漆雕一见大惊,一脚就把宿舍门踹开,把沙大宝从电扇上放了下来,然后喊隔壁的人过来看着沙大宝,这才下去叫队长张海平。

张海平问清楚事情经过,立即打电话让上八点班的张玉良、铁柱子从井下上来,又让人把休班回家的黄文清找来,对着三人日娘地就骂起来,并说今天如果不是漆雕去得及时,沙大宝真的死了,看你们三人如何交代,就你们三个,给人家当儿子人家都不要。最后,张海平让张玉良、黄文清、铁柱子三个人兑钱给沙大宝看病,不拿钱就从工资里扣,如果你们不怕工作丢了,也可以不拿钱。

后来,张玉良他们三人每人凑了两千六百元钱才把沙大宝的病看好。

因为这件事,沙大宝在李庄子矿成了笑话。后来,沙大宝托人把工作调到了青海,矿务局这几年对外整合资源力度加大,在青海、内蒙、新疆等相继开办了煤矿。

再后来,听说沙大宝把妻子也带到了矿上,并在矿上给妻子找了个打扫卫生的工作,从此,结束了一头沉的生活。

钟 三

钟三是李庄子煤矿职工理发店理发的。钟三不仅会剃光头,也会理平头和三七分的偏分,遇到有矿上的领导来理发,钟三也会理很气派的大背头。

钟三是豫东新蔡人,1970年参加工作,因为参加工作时年纪小,个子低,就把他分到了理发店。钟三理发的手艺是跟周二培学的,周二培理发的手艺是家传的,周二培的父亲、周二培父亲的父亲都是剃头的。当初钟三学理发,是周二培手把手教的。钟三理发很有悟性,所以不到三年,就超过了师傅。

钟三理发是看人下菜碟,如果是矿上区队的职工来理发,钟三一般都给他们理平头,年纪大些的理光头,遇到机关科室的科长或者有一定地位的工作人员来理发,钟三会给他们理三七开的偏分。只有遇到矿上的领导来理发,钟三才会下功夫拿出浑身手段来伺候。过去,剃头师傅讲究必备八般技艺,即梳(发)、剃(头)、刮(脸)、掏(耳)、清(目)、剪(鼻毛)、染(发)、舒(筋),现在懂的人也不多了,也就没那么讲究了。但钟三理发却比之更甚。遇到有矿上的领导来理发,钟三先给领导换上一个干净的毛巾围在领导颈部,然后把领导带到洗头的水龙头前坐下,这时候,钟三会先伸出手,试试水的热凉,然后用手把水轻轻向领导头上撩一些,等领导适应了才开始把水龙头扭开,然后在水的冲洗下,钟三开始给领导做头部按摩,按摩大概二十分钟,钟三才会从洗发膏瓶中倒出适量洗发膏,在头发上轻轻揉搓,少许,才用清水冲净。头发洗过,钟三会把领导带到理发的转椅上坐定,只见钟三习惯性地甩动披布,不紧不慢地围上披布,接着拿出手推剪点几滴润滑油,然后在自己耳边试听了一下推剪的声响。随节奏明快的推剪声在耳边响起,头发被拦腰截断,飘散落地。理完发、修完面、剪过鼻毛、掏过耳朵,开始刮脸,只见钟三把剃刀竖直,用刀尖先在耳朵廓上轻轻刮上几下,顿时一股麻酥酥的感觉传遍全身,然后刀尖在领导耳蜗、鼻梁、眼窝、眼皮、太阳穴等面部各个部位四处游走,犹有神助,尤其是最后放髓(敲打脊椎)那一下,更是使人耳目一新,脑海中一片空明,一天的劳累顿时消失。钟三说,他当徒弟时,学的最基本的技术是剃头和刮脸。此外,还要学掏耳朵、剪鼻毛、清眼目、染发、修整胡须以及头、面、颈肩部的按摩。

因为钟三的技术超群,所以矿上的领导隔三差五地都会来让钟三服务一次。那时候,矿上的领导包括矿长、书记、副矿长、副书记、工会主席等,大概有八九个,所以鈡三基本上成了矿领导的专职理发师,一般的中层干部如果能让钟三服务一次,也感觉就像享受了一回矿领导的待遇,在心里美滋滋的好多天。

那几年,李庄子矿出干部多,矿务局的领导大部分都是李庄子矿出去的,这些出去的领导因为怀念钟三的手艺,偶尔也会故地重游,给钟三提供一个服务的机会。钟三见了老领导,更是浑身连细胞都是轻飘飘的。

钟三有三个儿子、一个姑娘,因为会理发这一条,几个孩子全都安排了,大儿子安排在矿机电队当电工,二儿子在食堂干管理员,三儿子在矿务局运销处当科长,女儿在矿务局医院当医生。

矿上的人提起钟三,都说,你看人家钟三,就是一个理发的,因为理发理得好,抵得上一个副矿长。

再后来,为了更好地服务领导,矿上专门在机关楼设立了一个机关理发室。说是机关理发室,其实是专门给矿领导理发,机关一般工作人员上班时间没有一个人去。钟三其实成了一个矿级理发师了。

成了矿级理发师的钟三接触的除了矿领导,就是矿务局的领导,矿机关的一些人员看钟三和矿长、书记能说上话,也都十分恭维钟三,机关劳资科的干事刘进能力没的说,想提副科长,但上了几次矿班子会,都没通过,有人给他支招让他去找钟三,于是,刘进在晚上买了礼品去钟三家一趟,竟然成了。

矿充灯房有个女工叫刘美丽,想调到职工食堂,主管机电的矿长不同意,于是在一个晚上,刘美丽趁钟三的老婆不在家,也去找了一趟钟三,竟然也成了。

但没想到就是这个刘美丽,几乎要了钟三的命。

大凡男女之事,都是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刘美丽当时三十刚出头,而钟三已经是五十多了,老牛吃了一次嫩草,自然欲罢不能。钟三自从和刘美丽有了第一次,心里就对刘美丽念念不忘,刘美丽自然不是个啥正经人,见钟三替自己办了这么大的事,也是心存感激,只要丈夫上班不在家,钟三每次来也都是尽心尽力地接待。也是合该有事,那是1994年谷雨那天,钟三趁老婆去女儿家晚上没有回来,又去刘美丽家里偷欢。天快亮的时候,下起了暴雨,刘美丽让钟三等雨停了再走,但钟三因为怕老婆回来暴露,执意要走。刘美丽见留不住,就给他找了一把伞,送出门外。却不想出门不久,鈡三就踩在一块西瓜皮上,摔了个马趴,浑身都弄得湿淋淋的,连伞都捋了过去。你想,钟三也是五十多的人了,又刚干过那事,从热被窝里出来,经雨一淋,一热一冷,再好的身体也顶不住。

钟三回到家里就病了,发高烧,头疼欲裂,四肢酸困抬不动。老婆回来,钟三只说早上去食堂买油条,摔了一跤被雨淋了,油条也没买成。老婆打电话让大儿子、二儿子过来,把他送到矿职工医院,找到王力大夫,王力是个中医,对这类“杂疾病”很拿手,只是病人必须说实话。因为不说实话,用错药会有性命之忧。但当着老婆孩子的面,钟三怎能抹得下面子?就说自己刚从被窝里出来淋了雨。王力特地问钟三有没有干那种事,钟三只是支支吾吾,钟三的老婆又是个实心眼子,说昨晚我去闺女家了,他想干也干不成。钟三有口难辩。到晚上的时候,钟三坚持不下去了,趁老婆上厕所的空儿,和王力说了实话。但还是错过了最佳时机,留下了偏瘫的后遗症,走路一边倒,胳膊一甩一甩的。理发自然是理不成了。

但最后这事不知咋的还是传了出去,钟三的老婆明白了,原来钟三说的没干那事,是和自己没有,和别人有。于是,大为愤怒,连夜跑到刘美丽家里,和刘美丽大干了一架,把刘美丽的脸都抓破了。这事一时在李庄子矿被传为笑谈。

已经退休的周二培听说了这些事,心里很是遗憾,对人说:“我只知道理发的就是理发的,没想到理发的还能理出官位、理出子女的前程、理出颜如玉……看来,我是落伍了!”

阿庆嫂

阿庆嫂是洛阳孟津人,叫康丽,从小跟老师学过样板戏,因为有学样板戏的功底,初中毕业后上了艺校,毕业后被分在县豫剧团,因为人长得俊俏,身段也好,被当时孟津县一个副县长的儿子看中。结婚后,她才发现丈夫原来不仅是个十足的草包,而且还是个县上有名的花花公子,竟然和多个有夫之妇有染。苦恼之极的康丽无法排遣心中郁闷,竟然染上了喝酒的习惯,一次在酒吧偶遇借酒消愁的刘世民,相同的遭遇使两人一拍即合,两人很快难舍难分。后来两人的私情被康丽的丈夫发现,康丽很快被扫地出门,五岁的女儿被留给了婆家。

因为发生了这件事,康丽在剧团是待不下去了。于是,就办了辞职手续,和刘世民来到了李庄子矿。刘世民的姑父张福成在矿上当副矿长。两人在张福成的帮助下在矿上开了家酒店,主营川菜。

二月二,龙抬头。康丽的八仙醉酒店开张了。开张那天,康丽身穿黑色羊绒套裙,上穿玫红色马甲背心,俏丽无比。张福成带着分管部门的负责人前来祝贺,并送来了一对大花篮作为贺礼。刚开始几天,张福成分管的下属部门隔三差五地来吃一顿,时间一长,也来得少了。而康丽发现同在矿区的另一家饭店野味食府生意特别好,矿上各区队请个客吃个饭都在那里,康丽一打听,听说野味食府的老板是抓生产副矿长的小舅子开的。看着一天不如一天的生意,康丽很是郁闷,突然,一个念头涌上心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看起来不论干什么,没有靠山是不行的。

刚来矿时,康丽就听说李庄子矿的一把手矿长马明比较好色,康丽就想,如果当初早点去拜访,也不至于弄到今天这地步。于是,第二天下午,康丽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上平时最喜欢的那身白色连衣裙,淡扫蛾眉,一副很清纯的样子,肩上挎着一个红色很秀气的皮包,步履轻盈地走到机关。矿长办公室的门半掩着,康丽轻叩房门,里面传出一个浑厚的男中音“请进”,康丽款款而入,见一个四十多岁很有气派的中年男子,正在老板桌前看着文件。康丽羞怯地问道:您是马矿长吧?马明抬起头,见是一个没见过的漂亮女子,就答道,我是马明,请问你是?我是八仙醉酒店的康丽,特邀请马矿长到小店做客,也顺便给我们提提建议。马明笑道,有这样的老板娘生意一定错不了,好,改天我一定去。康丽妩媚地一笑,改日不如撞日,今天马矿长如果没有什么要事,就请移动大驾光临小店,小店将蓬荜生辉。马明还待推辞,只见康丽走上前去,挽住马明的胳膊,并用高耸的乳房有意无意地蹭着马明的胳膊,娇声娇气说着,马哥,咱们说定了,晚上我等着你,你不来,今晚我就不睡觉了。说完,飘然而去。那一刻,马明心里美滋滋的。

下午七点,马明等机关的人走完了,才走出办公室。没有要车,自己一个人向矿区东边的八仙醉走去。走进酒店,看到康丽早候在门口。康丽把马明让到三楼的贵宾包间,桌上早摆了几个精美的小菜。马明问,人呢?就咱们两个。康丽妩媚地一笑,要不,把嫂子叫来。马明说,就咱们两个,你就不怕我犯错误?康丽羞红了脸,说:“你想犯怎样错误,你真坏。”并给马明抛了个媚眼,马明的心都快要醉了。那一晚,两人有了说不完的话题。

第二天,矿务局组织部刘副部长下矿调研,作为矿上的一把手,马明自然要到场。快下班的时候,办公室主任去请示马明,按啥标准接待?马明说,今天不去招待所了,去八仙醉,前两天我去吃过,那里的菜还挺有特色。随后,马明用办公室的座机给康丽打个电话,今天矿务局有客,去你那招待,打起点精神来,别给我丢脸。康丽娇媚地笑笑,说请马哥一百个放心,肯定不会丢你的人。

吃饭的时候,康丽打起百倍精神,并亲自上场指导。席间,康丽还上去敬了一圈酒。刘副部长见康丽妙语如珠,笑靥如花,说康丽就像样板戏里的阿庆嫂。康丽一听,微微一笑,领导怎么知道我演过阿庆嫂?刘副部长一听老板娘还真是个会家子,就让康丽来一段,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康丽也不怯场,清清嗓子来了个叫板,唱了一段《沙家浜》中阿庆嫂的“智斗”一段:

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

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

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

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

人一走,茶就凉,有什么周详不周详

……

你别说,康丽这两下,还真的有阿庆嫂的韵味。于是。从此后,阿庆嫂这个外号在李庄子矿就叫响了。

阿庆嫂这个人嘴特别甜,见啥人说啥话,不论谁去,都招呼得周周到到,再加上有矿长马明的关照,八仙醉的生意日益兴隆。矿上机关和各区队的头头脑脑见阿庆嫂和矿长关系不一般,也都来凑趣,有了饭局,也都乐意放到阿庆嫂的酒店。有好多区队还在八仙醉酒店挂了帐,吃过饭,签个名,扬长而去。到月底,各区队的办事员带着现金来酒店结账。

阿庆嫂确实是个人精,如果遇到矿上的头头脑脑自己掏腰包请吃饭,她会把价钱算得很低,有时候甚至就全免了。如果是单位请吃饭的,她就会狮子大张口,该三十的算五十,该八十的算一百,偶尔还会给你多记上一笔,当然,这一笔全是白赚的。用阿庆嫂自己的话说,该赚的钱不赚也是一场罪。有时候,有些区队明知道挨宰了,但看在马明矿长的份上,也没人给她计较。三零三队的队长胡传明是个很认真的人,有一次,他见他上月签的单上有一笔账由六百八变成了八百八,就拒绝付账,结果没过几天,矿长马明就在会上点名批评了三零三队好几次。他算明白了,回来后就赶紧让办事员去把八仙醉的账清了。

如果不是后来马明出事,阿庆嫂也许就在李庄子矿站稳了脚跟。那年,快年底的时候,李庄子矿出了事故,三零五队职工在掘进时造成巷道冒顶,造成两人死亡。马明作为安全第一责任人,被免去矿长职务,调矿务局组织部任调研员,三零五队队长张武子被撤职,三零三队队长胡传明调任三零五队队长。

马明下台后,阿庆嫂的酒店的生意也随之冷清下来,一天不如一天,勉强撑到第二年夏天,八仙醉就再也撑不下去了,只好关门转让。

一年开饭店,十年要账人。阿庆嫂的饭店停业后,和丈夫刘世民分头去欠账的单位讨要,大部分都挺顺当,只要有领导的签字,该清就清了,只有三零五队的因换了队长,新来的队长胡传明因和张武子有矛盾,再加上对阿庆嫂所作所为有成见,就拒不清还,阿庆嫂找了三四次,都是一推六二五,让找张武子。阿庆嫂就去找张武子,张武子被撤职以后本身心里就不舒服,阿庆嫂三番五次地去找,让他更为恼火。就说,就你和马明那破事谁不知道,现在还好意思来要账,如果你要账的话就让马明找我要。

于是,一时间,阿庆嫂和马明矿长的事弄得李庄子矿人人皆知。阿庆嫂的丈夫刘世民顶不住舆论的压力,离家出走,没有了消息。

丈夫走后,阿庆嫂走在街上见人就问,“你见我家世民没有?”阿庆嫂好像有点精神不正常了。

再后来,听说阿庆嫂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郁郁寡欢。

再后来,有人说,好多天没见阿庆嫂了。于是,有人附和,是好久没见了。有好事者汇报到居委会,居委会又请示派出所,等把门打开后,发现阿庆嫂已不知死了多长时间了,连尸斑都出来了。

责任编辑/文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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