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狐
水皮从上海参加全国首届艺术博览会回到南方后,神经开始不正常了。
去上海的日子里,水皮可谓出尽了风头。在全国近八百余画家摊位上,属水皮的画廊别出心裁。那时水皮一身红色肥大衣袖,戴着一副黑色的墨镜,发系一条长长的“小辫子”。在这个平地高出三米的展台上,悠然弹着一架钢琴,招引着国际、国内来宾流动目光,面对着每日川流不止的人群观光客,水皮确实上演了一出好戏——“空城计”。
没想到,“诸葛亮”这一精彩的表演几千年后,被水皮移植到上海滩产生着巨大的轰动和卖点!
凡是,来此参会的人们几乎都知道水皮的大名和先锋性画作。一些蓝眼睛、大鼻子的人将水皮的画买走了多一半儿,剩下的,便是国内一些私企的老总,地产大亨们。通过这次展览会水皮该赚的钱都赚了,末了,他还应邀签了许多订单合同。也包括现任妻子“哈尼族小姑娘”阿鸽的美术作品。、
阿鸽是三年前水皮到西双版纳画画时认识的,水皮来投店时,阿鸽是店员。专门负责水皮这一层房间的卫生、清洗、送暖瓶事务。由于,水皮这次住店时间较长,近一个月了,水皮云南之行的许多画都是在这店里完成的,故阿鸽便是接触水皮最多的人了。
那时,水皮的妻子已经去了美国,走之前俩人都没什么牵挂和负担。水皮的女人说和水皮不过就不过了,抬腿便去了美国。据水皮身边知情人说,水皮妻子的叔叔留给了她许多的遗产,她此番就是奔着财产走的。
水皮当然是去不成美国的,一人仍居住在南方一个独门乡下大院继续玩自己狂热的“先锋艺术”。虽然,水皮身边少了女人依然很快活,整日一个人扎着一个围裙,光着脚丫子在自己满是宣纸的地上走来走去。
水皮画画一般不用其他画家常用的工具,水皮的画笔是一把小型竹扫帚。水皮每次画展上那些巨型“丈二匹”都是用这特殊画笔完成的。有人见过水皮画画的乐趣:水皮画画常常光着上身,只穿一小裤头。他的画案上堆满麻袋片、塑料、铁丝、拖布、盛着墨汁水桶。水皮画画时,这些工具不停被他交叉使用着,就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水皮就是扛着这种工具冲进美术界成为着大师级人物。最先,接受水皮艺术创作的是国际人士。那时,水皮只是一家出版社的美术编辑,在此之前,水皮曾经画过二本“小人书”,反应平平。水皮当时也没把这种创作太当回事。后来,在画“水墨画”时水皮才找到真实的自己。那时,时间的齿轮已停留在一九八五, 正是美术思潮波澜壮阔之际。
但水皮的成名也非一番顺利,首先,他的美术作品遭到美术界一些保守派人士的压制,水皮作品发表的几率极低,更谈不上出书了。
后来,一位颇有名望的国画大师为水皮说了几句客观评价后,水皮的处境好了许多。大师基本上是肯定水皮的创作方向的。对水皮将民间艺术和西方先锋性融合再创造给予很高的评价,大师断言,水皮日后会成为画坛重要的画家,让水皮朝着自己创作方向始终不渝勇敢向前。
不久,水皮和画界另一男一女并肩成为“八·五”美术思潮贡献人物,水皮的画也成为海内外藏家热力追捧的。水皮所赚的画款都是用一条条捆扎的布袋子来统计的。每当水皮从东南亚回到内地海关时,人们不识得水皮的画,只识得他成捆成捆打包的人民币。
面对这么多高额巨款,水皮在南方买了一个别墅后,时常去澳门赌城游玩。水皮整宿在赌场宾馆中,活像一个斗牛士。水皮此刻心理最大的满足就是让瞧不起画家的赌徒们见识一下子,有钱的又有种的画家是何等地“牛皮”!
据后来的知情人讲,水皮在澳门三天的浴血奋战里输掉平生全部画款后,又回到内地重新画画,从此再不涉猎赌场。
在远离赌场的日子里,水皮将自己的水墨实验逐渐开始向弟子们普及。首先,水皮招收了五个美术青年整日在水皮勾好线描稿子上随意添色。水皮称,这类的艺术才是不被人重复的创作。原因是每一位画家都有自己的色彩性、更无定性,随意在自己的画上怎么涂抹,都是不重复自己的独创性。水皮指导自己的美术青年的个性训练,为日后水皮赝品的鉴定提供了一个清晰的概念,正是在这种理论的指导下,水皮又指导自己妻子“版纳”女画家的艺术凸显出“异乡格调”,使这位原在云南小旅馆的小店员一举成为画界一种奇特的现像。后来,许多人看到各地水皮画的拍卖展出中“阿鸽”的痕迹,却都冠以“水皮”的作画被拍卖了。有人猜疑,有人肯定,好在都有水皮“款印”,却都成了水皮的作品,直到水皮和阿鸽的婚姻结束,这类作品却越来越泛滥了。人说,那是水皮留给阿鸽的画,又有称,那原本就是阿鸽代笔。总之,阿鸽和水皮的婚姻关系一断条,阿鸽便以自己这类手法混在世面上。水皮是不会在意阿鸽的活法,水皮觉得自己反正没留给这女人多少钱,由她去画“钱”去吧!况且,自己身边不缺造钱机器,自己的画由手下那些美术青年“加工”着呢,有量数的!
有钱的日子里,水皮很少做饭,带着手下那几个“美术青年”长期吃在离自己居所不远的大酒店,每次开销都由水皮一人记着账,月末,水皮为大酒店清一次。
也有水皮独自来大酒店喝茶的时候,往往是傍晚,画了一天画,觉得疲乏时来此泡吧。
那时,水皮多年不接近女人了。来南方已久,水皮格外喜欢黄昏时刻的光线。每次来酒店,他都要挑选靠近临街的座位,边喝茶边欣赏绿树与人流交织的风景,是他一天最幸福的。久之,水皮成了大酒店的茶客,也渐渐同领班和服务小姐们熟悉起来了。这些人虽不懂画,却知道水皮的身价,见着水皮时每个人的身体都弯成了90度姿势。水皮也和她们热烈地打着招呼,她们都会将水皮常坐的地方长时间空着,等着水皮。在这些女孩子当中水皮看上了一个叫尤丽的女孩子。
水皮看上尤丽的理由,不是因为她的美丽,而是她的才华,她居然会写诗。 尤丽皮肤白皙,个头儿也细柳,认识水皮确定二人关系后,尤丽辞掉领班职务住到水皮那里,并接管了水皮对内对外的一切事务工作。
尤丽通过自己在大酒店时所结交的朋友关系,一年能卖出水皮许多作品,无论国画油画,都很热销,所结画款由尤丽和水皮均分。尤丽很会经营,她先后在深圳、北京开设了水皮作品专卖店,销路一直不错。
转眼,水皮和尤丽的关系也稳定下来一年多了,尤丽想和水皮结婚,这将水皮搞得有些恐惧。水皮喜欢相互都无制约的关系,况且,水皮对于家的概念就是,顺心时抬腿入门,不顺心时抬腿又走掉。
每当尤丽同水皮谈到期待嫁给他时,水皮的回答都是自己还未想好。尤丽只好独自发着女人的小脾气,闹够了,尤丽总是主动将自己的手臂环绕在水皮的脖颈上,倾倒在男人的怀内,而水皮也觉得每次两人争吵后,床上的夫妻生活就更有趣儿。
渐渐的,南方艺术市场开始疲软了,许多水皮的买家不再来此订单了,包括东南亚地区的老客户。
水皮放下自己的画笔,很少画画。在尤丽的影响下,水皮也开始写诗了。他的诗是那种“汉赋叠加西方现代派技法独创体”。
水皮的这种怪体一露面,全国各地的新潮诗人便慕名而来了。这些人当中不乏许多大的名家,那些落魄、贫困的诗人找到水皮时,水皮安排着他们吃住,有的一住便是几个月。由于水皮在经济上的大力援持,诗人们以民间的方式为水皮设了一个“水皮诗歌奖”,奖励在诗界没被官员承认的诗人们。这些评奖出来的诗人,一律由民间各地重要诗人来推荐的,比官方还严谨。除了水皮不做为评选诗人,谁都有被推荐的权力。
轰轰烈烈的诗歌运动持续几年后开始落幕,水皮以画家身份同各地的诗人们保持着良好的关系。随即,水皮和尤丽带着手下一些追随的美术青年从南方来到北京发展。
北京是水皮成长过的地方,他曾经工作过的出版社已是京城的名社,属于水皮的青春和爱情的往事,都已成为昨天的历史,青年时期的水皮能以一个高中生文凭闯入这里,完全凭着自己的才华和一个女人的帮助。帮助水皮的女人当时是美院科班学历,水皮除了淳朴的外表,强健的体魄,什么地位金钱都没有。后来,这女人托关系把水皮调到美术出版单位,女人自己去了美国,从此,同水皮再没有任何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