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晨体会过“职业艺术家”的生活——雕塑是个体力活,在初级阶段,要靠给别人打下手过活,有点像“野模”,又有点像按日结工资的建筑工,日出而作半夜而息,拿到300-500元不等的工资,但问题是就连这样的活也并不是天天有。
但真接触到牙雕,你会发现“雕刻”和“雕塑”并不是一回事。除了“减法”和“加法”的不同,还需要学会使用车床制作各式各样的工具,但更大的区别,是雕塑者往往被看作“艺术家”,而雕刻者则往往被看作“工匠”。最典型的一点,是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牙雕雕刻的主题必须是中国化的,需要报主管部门审批。
不过,牙雕生涯也有令人满足的一面。比如在中国化的前提下,主题基本可以自由设定,再比如它的创作过程还是有点像艺术创作,你尽可以用一天时间来构思,也可以每天加班到夜里11点。审查也并非想象中那样严格,其他学徒有些创作了中国文化里半裸的女性“山鬼”,或是动漫化的中式小鹿,也都可以通过。专攻“花草”方向的郭晨,也打算尝试“花草”与“奔马”结合的主题。
爱情也在沙沙的钻头声和飞扬的粉尘中不期而至。他的大学同学和同班学徒、专攻“老寿星”雕刻方向的曹海姣,一个脚踏阿迪达斯三叶草“彩虹翅膀”系列的女孩,进入了他的生活。学徒生涯已经结束,两个人的工资已经可以应付每月2800元的房租和其他生活开销,其他同学很羡慕他们“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这行是“越老越吃香”,等到他像自己的师父、高级技师张树中那么老时,就可以雕刻整根的象牙,拿到上万元的收入了。
尽管在第一年一度坚持不下去,现在郭晨已经不去想创业的事情了,毕业设计是一只“金属毛毛虫”的他,希望把学校里学到的更多西方雕塑技法融入牙雕中来,未来他的理想是雕刻一个“变形金刚”。“等我们这代变成主流,不见得没人感兴趣”,当然,并不一定是用象牙。
师傅张树中对此并不看好,“各国牙雕都有自己的文化特色,你雕一个不是中国文化的东西,审批不说,谁会买单?”他觉得大学生徒弟们在学校里学的“相当部分都没什么用”,也不太赞成改变太多。
张在工厂不景气的时候离开过一段时间,脱离了体制,失去了评为“大师”的机会。他教过几个外地弟子,都不是大学生,更踏实,更肯吃苦,但他们永远是“工匠”。
对众多自主创业“新手艺人”来说,这也是个绕不开的问题——当“大师”之路不通时,在趋向于零利润的完全竞争市场里,要如何生存并发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