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毗湿奴躺在巨蛇阿难陀形成的蛇床上,用它的梦境幻化成大千世界,一朵莲花由毗湿奴的肚脐长出,花瓣内就生出四手的梵天……”这是印度教中广为引用的“宇宙梦魇”。
史前的印度大陆,距今6750万年前恰是白垩纪的最晚期,在这恐龙帝国的末代王朝中,巨蛇在毗湿奴放纵下,竟然打起恐龙的主意来!这是继中国辽西热河生物群出现爬兽吞小鹦鹉嘴龙之后,又一出令人诧异不已的史前杀戮。
故事可追溯到1984年,印度地质调查局地质学家莫哈贝正在印度西北部德霍里邓格里村上白垩统拉米塔组一处的露头考察。拉米塔组是印度著名的产恐龙地层,曾经发现了胜王龙等恐龙,另外还保存了数以千计的恐龙蛋。这一天,莫哈贝也发现了一窝圆滚滚的恐龙蛋,令他惊喜万分的是,恐龙蛋中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小骨头,能分辨出包括脊椎、肋骨和肢骨等等,他还发现了刚刚孵化的小恐龙!
此后,这窝化石被妥善地保存下来,古生物学家耆那曾在1989年重新检视了拉米塔组的大批恐龙蛋,并认为莫哈贝识别出来的小恐龙“脊椎”,应该属于史前巨蛇,可惜的是,耆那没有对此作深入分析。直到2001年,美国密歇根州大学古生物学家威尔逊对这些化石再次进行研究。再检视的结果是发现了一条蛇盘绕在一枚破裂的恐龙蛋周围,附近还有一只恐龙幼仔以及另外两枚恐龙蛋,也就是说这是史前的蛇吞蛋现场!2007年,威尔逊的研究团队重返该地,又发现至少另外两例蛇潜伏于恐龙蛋巢周围的情况。
这些新发现的蛇类被命名为印度古裂口蛇,头长9.5厘米,身长约3.5米。在分类上,它属于巨蛇科,该科还包括了虹蛇和天蛇,后两者要比古裂口蛇大一些,能达5至6米!惨遭吞食的恐龙幼仔属于蜥脚类恐龙(植食性,是地球上最巨型的陆生动物)中的巨龙类,刚刚出壳的它身长约45.7厘米,成年的巨龙类则可达30米以上。
现在的蛇类中,要数蟒蛇吞食最为强悍,吞下比自身还粗得多的猎物那是家常便饭。这种行为和它的身体构造有关,在蟒蛇的方骨与下颌骨之间,由一个活动幅度很大的关节相连,闭口时方骨与下颌骨相互平置,张口时方骨能够竖起,这使咽部形成一个大裂口,因此大的猎物就能顺利进入咽喉。而别的动物因少有这种结构,所以张口的大小就受到限制。
令人意外的是,古裂口蛇还没有演化出蟒蛇这般“大口神功”,所以它不能将整个恐龙蛋吞入腹中,不得不等待小恐龙出壳之后,才能将其吞噬,这可能也是它能吞食的最合适大小了。不过,古裂口蛇也提高了口腔运动力和口腔流动性(即能够移动的颚骨),这应该是蛇类修炼“大口神功”前的适应性变化。
八卦地想象一下,会不会有一条比较“囧”的古裂口蛇,等半天才等到一只倒霉鬼破壳而出,却等来一个巨婴,而发生半天吞不下的悲剧呢?这理论上很难发生,因为古裂口蛇的椎关节非常发达,它可以使用将猎物紧缠至死的捕猎技巧,这些刚刚出壳的小巨龙骨架还很柔软,紧缠之下就瘫成一团了,再也难逃厄运。
此外,学者还认为古裂口蛇的颌部构造有些类似于闪鳞蛇,这是一种洞栖性的蛇类,学名来源于其鳞片能反射出的难以置信的彩虹样光泽。闪鳞蛇是绞杀猎物的高手,在天色昏暗的时候,会出洞捕食蛙类、其它蛇类,或者小型的哺乳类动物。
让我们回溯到恐龙时代的印度大陆,你可以看见巨龙类的蛋巢延绵数公里,但成年龙早已离开,只是等小恐龙自生自灭。于是,此地突然出现的,数以百计或千计全无抵抗力的小巨龙们就成为捕猎者的“自助餐”上的道道佳肴。古裂口蛇此时也来分一杯羹,其中一条爬进巢穴,静静地等待美餐从天而降。一旦启动破壳程序,蛋中的小巨龙会用蛋齿啄破蛋壳,蛋壳首先出现一个小洞,然后产生裂纹,最后伸出四肢破壳而出。可怜的是,小巨龙来到世间的第一眼不是平原的美景,而是一张古裂口蛇的血盆大口。不幸的是,突发的滑坡或泥流在这一刻突发而至,掩埋了它们。
最后,让我们来看看蛇类的演化之初还有什么有趣的事儿。蛇类是爬行动物中最后进化出来的一支,它们的四肢完全退化消失,但是全身的骨骼和肌肉却灵活得匪夷所思。不过,蛇类起源于何种动物,由于缺少化石证据至今仍是一个谜,有“陆地起源”和“海洋起源再重返陆地”两大假说。
目前发现的最早的蛇出现在白垩纪,最著名的是耶路撒冷发现的哈氏蛇,距今约9300万年前,水栖,长有两条小小的腿。它一度被认为是海洋起源假说的有力证据,但学者发现它的上下颌已经能形成裂口来吞噬猎物,这个构造非常进步,并不是从蜥蜴演化而来。也就是说,蛇在进化过程中,不只一次失去肢体,而是经过多次有肢和无肢的变化。
最近的发现是阿根廷的狡蛇,距今约9000万年前,陆栖。它拥有荐骨,这是从蜥蜴演化到蛇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不见的骨骼,所以它可能是所知的最原始的蛇。此外,它也长有腿,但它还是像现在的蛇一样爬行。当然,也会因为一些原因偶尔用用腿,比如心情好的时候用这些脚来嬉戏、打斗。
正如鲁迅先生在《华盖集·忽然想到四》一文中评论文人笔下的历史时说过:“通过密叶投射在莓苔上面的月光,只看到点点的碎影。”我们从化石中看古世界的境况也类似如此,大自然已深知残缺不全的化石记录多么令人遗憾,所以偶尔就有神来之笔,以示慰籍。
古裂口蛇的横空出世,是毗湿奴放纵下的史前轮回。这足以说明现代动物的行为学拥有非常久远的根源。当无数小鸟与鸟蛋沦为蛇类的猎物时,它们的祖先早在恐龙时代就已经开始“光荣牺牲”了。
在恐龙时代的阴暗角落里,那些冰冷冷、滑溜溜的巨蛇们,此刻正在上演另一出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