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现行日本自民党党章关于总裁任期不能超过两届（一届三年）的规定，首相安倍晋三的总裁任期届满为2018年9月。不过，自2014年12月安倍领导自民党赢得第47届众议院大选以来，其总裁任期可能延长的猜测不时见诸报端。种种迹象表明，安倍总裁任期延长已是“大势所趋”，只是在何时、以何种方式延长尚未明朗。
参议院胜选成最佳时机
2016年7月日本参议院选举后，自民党自1989年7月以来，时隔27年再度恢复单独控制参议院过半数议席。同时这也是自民党自2001年7月以来，时隔15年在参议院选举中获得超过2000万张选票。
自2012年9月就任总裁以来，安倍领导自民党连续赢得国政选举“四连胜”，日本政党政治格局形成“一强（自民党）多弱（在野党）”的态势。特别是在2016年7月参议院定期选举中，在民进党、日本共产党、社民党和生活党（2016年10月更名为“自由党”——编者注）四个在野党实施选举合作战术、合力对抗自民党，以及东北选区选民强烈反对《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的压力下，安倍领导自民党仍继续维持了“选举强势”，这也是其总裁任期延长成为“大势所趋”的重要原因。
此后，延长总裁任期这一课题便被提上自民党议事日程。时任自民党总务会长的二阶俊博率先在7月19日的记者会上表示：“在党内相应机构进行研究也是一个办法。（总裁任期）有大幅度延长是理所当然的。”二阶在接替谷垣祯一就任干事长后，很快就在自民党内组建起协商讨论延长总裁任期问题的平台并确定了相关日程。
改革总裁任期规定易
从自民党总裁任期延长的历史经验来看，创造长期执政政绩的首相延长总裁任期的“成功案例”并不少见。例如，高举“摧毁自民党”招牌的小泉纯一郎首相在任内将总裁任期由“一届两年”修改为“一届三年”，中曾根康弘首相领导自民党在1986年众参两院同时选举中获压倒性胜利后，以特例的方式延长总裁任期一年。总裁任期是两届还是三届、一届任期是两年还是三年，完全取决于自民党一党之决定。走在长期执政途中的安倍首相在高内阁支持率的背景下，以国政选举“四连胜”为强大后盾，以超长期执政为目标修改自民党总裁任期规定也并非难事。
首先，从干事长、副总裁、总务会长等自民党高级领导干部的表态来看，自民党核心领导层已形成共识，一致支持延长总裁任期。8月3日出任自民党干事长的二阶俊博在记者会上表示：“要在党内成立讨论总裁任期延长的组织，在一定期限内得出结论，希望尽快解决（此事）。”自民党副总裁高村正彦在8月14日播放的广播节目中指出，应该通过制度改革（即修改党章）的方式、而不是采取仅限于安倍首相的特例措施来延长总裁任期。高村表示：“不是仅限于安倍首相（党总裁）任期延长，若是延长（任期），可以讨论连任三届。”即将自民党党章关于总裁最多连任两届六年的规定修改为可以连任三届九年。二阶干事长和高村副总裁的表态明确了解决总裁任期延长问题的时期及方式。此后，自民党选举对策委员长古屋圭司、总务会长细田博之、官房长官菅义伟等党政高官均表态赞成修改总裁任期规定。
其次，从自民党执行部相关人事安排和日程安排来看，自民党核心领导层已主导和掌控了党内总裁任期改革的走向。8月24日自民党临时总务会决定，党内协议修改党章总裁任期规定的机构——“党和政治制度改革实行本部”的本部长由重量级政治家高村副总裁兼任。政调会长茂木敏充出任本部长代理，该部16名干事从自民党八个派阀和无派系中选出，基本维持党内派系平衡。9月2日二阶干事长在东京广播公司（TBS）电视台录制的节目中明确了修改党章规定的日程安排——在2016年内拿出结论，在2017年初召开的自民党大会上完成修改党章的程序。从人事安排和日程安排来看，修改党章总裁任期规定已尽在以二阶干事长、高村副总裁为核心的自民党执行部的主导和掌控之中。
再次，从自民党内支持和牵制力量的对比来看，改革总裁任期规定的难度不大。自民党内牵制总裁任期延长的力量主要是着眼于后安倍时代的总裁候任者——前干事长石破茂和外相岸田文雄。岸田在今年8月发表“安倍首相连任总裁（2015年9月）还不到一年，就讨论三年任期之后的事太过操切”的言论之后，基本上保持了比较克制的态度。与岸田相比，石破的言论比较引人关注。自8月以来一直坚持“不理解为何总裁任期延长成为最优先事项”立场的石破，终于在9月23日软化了态度。他在一档电视节目中表示，被认为准备竞选总裁的人（指他本人），如果继续就总裁任期延长发表言论的话，会被认为是为方便自己而发言的。言外之意是不再就此继续发表言论。对后安倍时代的总裁候任者而言，若就此事与安倍首相或自民党执行部撕破脸，也就断送了其候任总裁之路。就这个意义而言，支持力量与牵制力量的实力对比悬殊，牵制力量难以起到真正的牵制作用。
最后，从“党和政治制度改革实行本部”干事会会议的召开情况来看，2017年3月自民党大会修改党章总裁任期规定已成定局。2016年9月20日该本部召开了第一次干部会议，本部长高村发表了总裁任期修改为“三届九年”的个人提案，本部长代理茂木发表了“不需要任期限制”的意见，会上并未出现反对总裁任期延长的意见。只有额贺派的石井准一参议员对此事项的推进提出了期望，希望本部谨慎推进各项事宜，以免被认为是为有“人气”的安倍首相延长总裁任期而为。岸田派和石破派议员并未发表明显的反对意见。赞成总裁任期延长的自民党干部甚至表示“根本没必要召开这样的会议”，言外之意是总裁任期延长已成定局。10月5日召开的第二次干部会议也未出现反对意见，石破派的前环境相鸭下一郎表示赞成“连任三届九年”的方案并希望传达给自民党基层党员，岸田派的前法务相上川阳子只是强调了每三年举行一次总裁选举的重要性。在10月19日召开的第三次干部会议上，在发表意见的12名干部中，六人主张“连任三届九年”、六人主张“废除多选限制”，高村副总裁决定以“连任三届九年”的方案为主继续研究。10月26日实行本部召开自民党所属国会议员全体会议，总计414位自民党国会议员只有56人出席，对本部长高村提出的“连任三届九年”延长方案无人反对，实行本部决定自民党总裁任期由现行“连任两届六年”延长为“连任三届九年”。在11月1日召开的自民党总务会上，全体与会者一致同意了该延长方案。自民党将在2017年3月召开的党大会上正式修改党章相关规定，完成延长总裁任期程序。
实现首相任期延长难
自民党总裁任期规定修改以后，安倍首相2018年9月可以三度参加总裁选举。从制度安排层面看，这使安倍首相任期延长至2021年成为可能，但使可能成为现实却非易事。与改革总裁任期完全取决于自民党一党之决定不同，安倍首相任期能否延长至2021年最终取决于日本国民民意的“审判”，并且至少还要通过两道难关。
首先是2018年12月任期届满的众议院大选。无论是2017年提前解散众议院举行大选，还是2018年众议院任期届满举行大选，安倍若不能继续领导自民党维持国政选举“四连胜”以来的“选举强势”、确保自民党单独控制众议院过半数议席的话，即使在2018年9月自民党总裁选举中获胜，也未必能够完成第三个总裁任期。
对自民党来说，下届众议院大选最大的压力来自以民进党和日本共产党为核心的在野党的选举合作。在2016年参议院选举中，在野党在一人区（总计32个）实施的选举合作战术给自民党带来很大压力，也产生了相应效果。自民党赢得21个议席，在野党赢得11个议席。与2013年一人区（总计31个）选举结果对比鲜明：自民党赢得29个议席，在野党仅获两个议席。在野党选举合作战术直接影响选举地盘不稳固的自民党年轻议员，尤其是小选区得票率不满50%的年轻议员。10月24日，代理干事长下村博文在专门面向当选一届和两届的自民党众议员实施的选举对策学习会上指出，若在野党在下届众议院大选时在小选举区拥立统一候选人，自民党所获议席可能比2014年大选减少86个议席。2014年众议院大选，日本共产党在295个小选举区拥立了292名候选人，小选区平均得票数约为2.4万票。若日共支持层的选票投给民进党等在野党统一候选人，在执政党候选人与在野党候选人势均力敌的选区或出现胜负逆转。而对安倍来说，领导自民党打赢下届众议院选战则是其在2018年9月自民党总裁选举中胜出的必要条件。
其次是2019年7月的参议院定期选举。在2019年7月参议院定期选举中，自民党改选议席是65个。安倍领导的自民党想要重现类似2013年7月参议院选举的“历史性胜利”的难度不小。不过，届时若安倍提出以执政党控制改选议席的过半数（61席）为目标（类似2016年参议院选举目标）的话，则不难实现。但是，如果自民党减少的议席数过多，安倍首相或难以保持其党内凝聚力，其政权的稳定运营也将受到影响。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日本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