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涩年代

工作总结 |

时间:

2021-07-28 10: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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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普通的早晨,公路上几乎还没有行人,广播里正播放着彼时最流行的革命样板戏,令人莫名亢奋。我背着一只印有“为人民服务”字样的、用褪色的军用包改成的书包,嘴里同步哼唱着“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蹦跳着向公社学校走去。

前砸是一道上坡,走到坡顶之后,学校就到

了。早晨那轮圆圆的太阳刚刚冒过坡顶,看上去就像是被那道坡给顶上去的一样。我面对太阳,心情愉悦地往前走。然而就在此刻,我却被眼前出现的景象吓呆了——

坡顶露出了半个脑袋,之后是整个脑袋、一个人的半身,最后,是全身……那是一个白花花的裸体女人,就像是从太阳里走出来的_。样,背着阳光向我迎面走来,一边走一边指指戳戳,骂驾咧咧。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目击”到的鲜活真实的裸体女人,事实上我当时只注意到她那被逆光勾勒出来的、剪影似的身子,以及那对在胸前放肆荡漾着的白花花的乳房。坦率地说这个女人让我感受到的并非女性的性感和美好,恰恰相反,却是一种恐怖和厌恶。也许这一幕出现的时机很不适宜,以致我对女性的热烈向往滞后多年。彼时我不过十三四岁,而那女人是个疯子,人们都叫她“袁癫子”。

我像见到怪物一般大叫一声,转身狼狈而逃,一直狂奔回家里,连脸色都变了。“雄赳赳”的“革命英雄形象”荡然无存,成为同学们

的笑柄。

发生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某个初夏早晨的这一幕,成为我整个少年时期颇富内涵、耐人寻味的一种象征:原本应该是单纯美好的东西,却似乎变得怪异和沉重,至少是被扭曲而变态了。假如袁癫子不是以一个疯子的裸体形象出现,而是进行一次正常的人体形象展示,加上那原本富于审美感和诗意的朝阳背景的烘托——就如第N代电影导演所偏爱的那种镜头语言一样,我敢断言,即便是一个不识风月的青涩少年,也会对其投以赞美的目光,就像面对维纳斯一样。可惜彼时没有几个人知道维纳斯,只知道样板戏里的李铁梅和红色娘子军。

一连两天,我就像遭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失魂落魄,晚上连书也懒得看了。我母亲很焦急,就在第二天的黄昏,准备了些东西,悄悄地把我带到遭遇女疯子的那个上坡处,问我:“是不是在这儿?”我点点头。母亲看看左右无人,就在路边插了三支香点燃,双目紧闭两手合十,嘴里还虔诚地念念有词,然后再看着我,压低声音道:“东娃子哎——,你那被癫子吓掉的魂回来没有?”我没吱声。母亲低沉地催促着:“你快回答啊!”我就“嗯”了一声。母亲说:“要不得!你要答‘回来了’,晓得不?”我不满地咕哝道:“妈,你这不是封建迷信么?”母亲生气了:“莫说那些!你照做就是!——这是在给你娃娃‘叫魂’,就是要把魂给你招回来。你给我认真点哈!”我无奈地点点头。

于是,暮色苍茫中,母亲在前面低沉地、吟歌似地长声呼唤:“东娃子哎——,你那被癫子吓掉的魂回来没有?”我则在后面机械地回答:“回来了——。”从那个上坡的地方开始,一直到家门口,我们母子俩就这样一边走一边一问一答着。也别说,我的“魂”似乎还真给“招”了回来,因为当天晚上,我就像往常一样,坐在火塘边认真看书了。

母亲后来还是有些气愤,在那女疯子神智清醒的时候(她大约是属于间歇性发病的那种)责怪她道:“你个癫子婆娘I要是把我儿吓懵了,成绩差了,以后参不了工,看我咋收拾你!”袁癫子倒很会说话,看着我嘻嘻笑道:“东儿嘛,好啊好啊!要当官的!”同时还竖起大拇指,连连摇晃着。我白了她一眼,转身一溜小跑去了白沙河边。

七十年代的白沙河啊,清且涟兮,无限生机。随便站在岸边把脚一跺,就能看到无数受惊的鱼儿齐刷刷从洞中游出,睁大了亮晶晶的眼四处打量,确定并无危险后,又惬意而去。长着一身麻点、形如纺锤、总爱静静地躺在河底沙石上的,是“躺虾子”;全身乌黑光滑、有角无鳞、老是躲在石洞里深居简出、一旦遇袭就吐出长涎并变成黄色的,是“石黄角”;荷叶般悬浮在深潭水面安详地晒着太阳、稍有动静就迅速潜入深处杳然不见的,是“团鱼”;成群结队耀武扬威、大摇大摆来去如风的,是“白条”和“桃花”,它们是河中居民里数量最多、占绝对统治地位的族类——其中,“桃花”是雄性,身上长有漂亮的五彩的斑纹;“白条”是雌性,却没有彩纹,相貌平平。通常是两三条“桃花”带着一大群“白条”招摇过市,就像皇帝被三千后宫簇拥着一样,令同为雄性的我们妒火顿生,必欲捕之而后快。

捕鱼的过程快乐无穷。只需在流水平缓的浅处,搬石头垒成小坝,将水流拦腰隔断;再在靠岸一端的石滩上掏条小沟,将河水引入;然后抱来现成的干麦草或油菜秆连成一串,就成了“渔网”。几个人配合默契,吆喝着,咋呼着将这纯粹原生态的“绿色渔网”从上游顺流“刮”下。鱼惊慌失措,只能往下游逃去,但又被那石坝拦住去路,于是慌不择路,乖乖地跑到那条专为它们准备好的“死亡小沟”里。将沟口一扎,上百条鱼儿就四面楚歌,被封死在小小的水沟里,成了唾手可得的瓮中之鳖。少数灵活的“白条”箭一般腾空飞起,窜到河里逃走了;而徒有其表的“桃花”则被吓破了胆,乖乖地伏在沟里的石头边一动不动,任人宰割。那阵仗,哈,不摆了(了不得)!这种方法无须任何人造工具,只须几人合作即可,谓之“刮鱼”。

另有一种方法要复杂一些。须将一只竹筛用旧的麻布整个儿罩了,在底部扎紧;于罩布中间剪一手指长的小口,供鱼儿能侧身进入;小口周围抹上用清油、麦麸和捣烂的椿芽混合而成的饵料,筛中也放入饵料,择鱼群活动频繁的静水处(流水处饵料易被冲走)用石块固定好后离开。不多时,鱼儿被喷香的饵料吸引,兴奋中傻乎乎地钻入筛中。看准时机冲将过去,用手掌捂住口子端起筛子,里面的鱼儿惊慌扑腾,将麻布碰得“嘣嘣”直响,却无处可逃。此谓之“端鱼”。

还有一种方法叫“砸鱼”。河里已经有人这样干开了,那是大锤哥——河街水磨坊的一名青工。我一直很崇拜他那身发达的肌肉和过人的力量。

“嘿——,东东!有没有新画本儿啊?”

大锤哥腰后拴着一只小笆笼,高挽着裤管和袖子,一边跟我打着招呼,一边挥动着一把铁锤砸鱼。随着“嗨——”的一声吆喝,沉重的铁锤重重地砸在一块大石上,只见水下白光一闪,一条鱼儿肚皮朝天从石下漂流而出,被大锤哥一把捞起,看看,再随手丢进腰后的笆笼里。

我从书包里摸出一本整洁的小人书来,走近之后递给他。大锤哥的爱好跟我相似:弄鱼,看连环画。

“又是《半夜鸡叫》啊?都看好几遍了!你爸没给你买新的回来?”大锤哥有些失望。

我两手一摊,摇摇头:“好久都没得新的了。”

“听说秋瓜儿有一本《三打白骨精》,但他娃抠得很,硬不给我看呢!要都像你东东这样子大方就好了……”大锤哥将画本儿还给我,然后拖着大锤,继续观察着水里。

“你也可以拿鱼跟秋瓜儿换啊,他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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